第四十二節 風起雲湧黃彪橋(三十八)(2 / 3)

那女子名叫秋蟬,是個好姑娘。看休介大夫形貌雖然猥瑣,卻不像壞人。盡管休介的衣服破舊,還是宮廷醫官服呢。

秋蟬盈盈下拜施禮,說,自己的未婚夫要服兵役了,可他身患重病,不能前行。官府說讓人代服兵役也行,要五十兩銀子。未婚夫家中無有這麼多錢,故而發愁。

介休一聽錢字也發了愁,如何幫這個女孩呢?他想了想,問秋蟬,你的未婚夫得了什麼重病,能否帶我去看看,或許可以幫得上忙。

秋蟬就領著他來到未婚夫家,讓休介大夫看他未婚夫的病。

秋蟬未來的公公見秋蟬領來了一個瘦猴子似的官醫,心裏忐忑,還是禮貌地招待了休介大夫。

休介大夫看到秋蟬未婚夫時,大吃一驚!隻見他左腳已經潰爛得露出白骨,青紫色的瘀痕已經逼近了膝蓋部位!這樣的病人已經死到臨頭,如何還能服兵役!

休介大夫認為官府弄錯了,於是和秋蟬及秋蟬未來的公公來向官府申訴。

烈州北縣衙的通判見休介身穿宮廷醫服,好歹得給個麵子。翻了翻檔案,說,此人名叫錢小藝,身患絕症,已經免除兵役,哪來五十兩銀子代服兵役之說?

秋蟬和他的公公說是地保說的,把全家人都愁壞了!

通判勃然大怒,派衙役把訛詐錢小藝家的地保抓來,痛打四十棍!直打得地保屁滾尿流,慘不忍睹!

通判向休介大夫拱拱手,退堂而去。(古時一個區縣級的通判都依法行事,可驚可歎!)秋蟬和他公公感激休介大夫熱心,非得拉回家好好招待不可!

秋蟬一邊為休介大夫整理衣衫,一邊說,我給大人洗洗縫縫衣裳吧,你盡管和我公公喝酒去!(男女避嫌是後世儒教的東西,道教沒有。比如後世八仙過海中還有個何仙姑。全真教中有個孫不二道姑一樣。)

這個被打的地保也姓錢,他知道錢小藝身患絕症要死了,他兒子和錢小藝一樣和秋蟬姑娘是青梅竹馬的玩伴,他是想逼著錢小藝一家早點和秋蟬家解除婚約。沒想到編了個謊話,卻被重罰,對身穿破醫服的休介大夫恨到骨髓裏了!

錢小藝的父親叫錢同庸,他和休介大夫說,我早就預感到錢地保在打我兒媳婦秋蟬的主意,我不能撒手婚約證書。秋蟬是個好姑娘,我要等她找好如意郎君時,我才會退婚!我兒沒福氣,我也沒福氣,不能和秋蟬成為一家人!我不會退婚的!秋蟬的父母也說隨女兒的意願行事!實際上也不想退婚!我不能讓秋蟬落入那個隻會吃喝嫖賭的錢地保兒子手中!

錢同庸熱淚滾落。休介唏噓不已!

錢同庸家殺豬宰羊慶賀自家躲過了一劫,招來親戚族人陪休介大夫。五十兩銀子能壓垮兩三個家庭的!錢地保太狠了!如今得到報應,人人稱快,官府之人並不都是官官相護相衛的,好歹給人留下了個喘氣的空間。

秋蟬一家的人也來道賀,祝福錢小藝會好起來的!其實眼中都是含著淚說的。休介大夫接受人們的敬酒,可實在人太多了,一連喝了三天三夜!也就是說醉了三天三夜!隻隔兩條巷子的錢地保也是恨了三天三夜!

休介大夫真正清醒過來時,發現身著孝服的秋蟬一雙紅腫的眼睛正深情地注視著他!

休介大夫感覺全身酥麻,他感覺秋蟬的感激之情重如泰山,自己承擔不起!這身破醫官服不配!不配!

他咬牙坐起來,看到窗外的人在搭靈棚,感覺事情不妙,連忙來看錢小藝。

錢小藝嘴唇發紫,已陷入昏迷之中。

休介大夫迅速摸錢小藝的六脈,發現錢小藝是長時間臥床導致肺裏有痰咳不出來,堵住了呼吸道。但他身上除了幾根銀針別無醫療器械!他要死馬當活馬醫!

休介大夫把錢小藝翻過來,按肺經經脈依次把銀針深下。人們都呆呆地看著,看這個猴子似的醫官要對這個將死之人幹什麼!

休介大夫別看身形小,可是身體靈活,隻見他左手托住錢小藝的胸膛,雙腳用力,向上一蹦,右手狠狠地拍在錢小藝背上!隻聽“嗚哇”一聲,一口濃痰噴出,黏黏連連,噴出好幾米遠!

錢小藝的喉嚨裏開始咕咕有聲,紫紺慢慢淡去,錢小藝又活了過來!

眾人都呆了!

錢同庸早就動了“歪”腦筋,這幾年他已經找遍了名醫,早就知道自己的兒子治不好了。

大夫們告訴他,這樣的潰爛會持續向上發展的!他想要把這個衣衫襤褸的醫官收為義子,他要移花接木把秋蟬娶來嫁給他!

沒料到休介大夫三下五除二把兒子又救活了!錢同庸不知是喜是悲,喜的是兒子活著,悲的是兒子這樣的身體是不能娶秋蟬的,那會毀了秋蟬好姑娘一輩子的!

就在靈棚之下,錢同庸和休介大夫說了自己的想法。

休介大夫又細細地品了錢小藝的六脈,說,你就是我的義父了!

休介跪倒在地,給錢同庸磕頭。

由於錢同庸和錢地保同屬一個大宗族,因此來人中兩麵派很多。看到休介大夫磕頭,知道錢小藝必死無疑了。

人們也恨休介大夫見色起意!

休介又提出了一個要求,他要守著錢小藝,直到錢小藝身亡為止,才可娶秋蟬姑娘!前提條件是必須給他一個單獨的房間,他要和秋蟬姑娘一起守著。

緩過氣來的錢小藝說,何必那麼麻煩,我和秋蟬有生死之約,你替我照顧好秋蟬,我在九泉之下也是幸福的。

休介說,天日昭昭,沒有誰替換誰。生死有命,咱倆賭一把,看誰娶到秋蟬姑娘!咱三個在一個房間裏,看誰活著和秋蟬姑娘走出來如何?

錢小藝和秋蟬情投意合,彼此恨不得以命想抵!這樣的條件,錢小藝自然應允。

休介對錢小藝說,我還需要很多藥材來救你,我的要求必須達到。你必須聽我的,該吃就吃該喝就喝,你同意嗎?錢小藝點了點頭。

休介又對錢同庸說,我所需要的飯菜必須按我的要求送來,不知義父能否達到此條件呢?所用藥材我會讓秋蟬姑娘去南藥山莊的一然堂購買,你得派親信之人看護,不得出現任何紕漏!

錢同庸看著親兒和義子,滿眼含淚答應了。

於是立生死文書,所有在場之人為見證人,摁手印,畫押。眾人心想,錢小藝要死了,你還弄這些玄虛幹啥?你這個猴子人小鬼大,即得美女,還裝無辜!和**立牌坊沒啥兩樣!

休介、錢小藝和秋蟬姑娘就單獨住進了一個小院裏。每天由丫鬟把所需飯菜送來。

一連十天,飯菜的質量越來越好,也不見三人有啥動靜。

到了第二十天的時候,飯菜依然花樣百出,卻要了一把鋒利的剔骨尖刀。

人們都很好奇,錢小藝應該死了吧?

秋蟬出來了,說,要一個火爐和兩把火鉗。丫鬟送來後,有人又把碳送來。

秋蟬說,還要一把精密小鋸,我要修花木!一切妥帖後,秋蟬說,我要去南藥山莊的一然堂買藥,隨我來吧。

在旁邊伺候的仆人都等急了,何況錢地保那邊看熱鬧的人呢?

一大群人跟著秋蟬姑娘呼呼啦啦去了南藥山莊的一然堂。躺在病床上的錢地保聽說後,心想,我是越來越好,你錢小藝是越來越壞!你錢同庸要絕後了!

在家奴確認秋蟬姑娘去了一然堂的消息後,錢地保是哈哈大笑,熬不住了吧!

秋蟬姑娘拿出藥方給一然堂的夥計看,夥計嚇得麵如土色!隻見上麵寫著:血蜘蛛十克、幹製曼陀羅粉五十克、火蟻粉十克、土黃蜂五十克、烏梢蛇粉五十克、醋製見血封喉樹皮二十克、……這些東西偶爾可用,一下子買這麼多,會要人命的!

夥計連忙跑到後堂找大夫,後堂的大夫一看藥名也嚇了一跳!可他發現背麵還有一張藥方,上麵寫著:瀉蠍子十克,幹製地龍(蚯蚓)五十克,幹製螞蝗十克、穿山甲殼粉一百克、人參二十克、幹製舒筋條花二十克…..

大夫看了半天,說,這兩張方子是相克的,同煎會失效的。劇毒對劇解,什麼意思?

開處方的名字是休介林普,大夫想了半天,他模模糊糊想起了有個被趕出宮廷的禦醫叫休介什麼了。

大夫說,按方抓藥!有個毒理專家就叫休介啥來著!可能他隻是來抓一部分藥呢!

果然,又有夥計拿來一張藥方,上麵都是清熱解毒的普通藥草,不過就是劑量大了十倍!夥計不敢做主,來問大夫。大夫去看簽名,真的還是休介林普!

大夫說,按方抓藥!然後回身對隨從說,換好衣服,跟著買藥之人!

秋蟬姑娘在隨從和看熱鬧的人群簇擁之下又回到了寂靜的小院,關好門後,小院裏邊仍然是鴉雀無聲。

有好奇的人趴在牆頭上看,隻見秋蟬姑娘在院子裏煎藥,沒有什麼特別之處。

南藥山莊的隨從跟在後麵也沒發現異樣之處,但他們不會像看熱鬧的人那樣輕易離去!

在和別人的聊天中,終於知道了這個小院裏的故事!

錢小藝的病腿也曾找過南藥山莊治療,無法治愈!

那種潰爛之厲害和紅斑狼瘡一樣讓人頭疼!南藥山莊的隨從確認休介輸了!

休介也知道自己會輸,即便下去五千年一樣是解不開的難題!(後世歸結為糖尿病、靜脈曲張啥的)

休介讓秋蟬姑娘把煎好的藥按自己想好的比例放好後,對秋蟬姑娘和錢小藝說,你倆想不想活著在一起,白頭偕老?一句話,休介一句話,把秋蟬和錢小藝兩個人都說哭了!

好久,錢小藝說,您能替我照顧好秋蟬,我在陰間也為你祝福!謝謝你撒了個謊,這麼多天讓我和秋蟬能在一起!您的大恩大德來世回報!

休介說,我不想奪人之愛,你活,我就活,你死,我就死!咱和老天賭一把!如何?

說著話,休介把爐子裏燒紅的鐵鏟檢查了一下,說,早死晚死都是死,咱倆是異姓兄弟,兄弟同生死共命運了!

休介對秋蟬說,我的好妹子,我要救兄弟,我不配娶你!我不能眼睜睜地看兄弟遺憾離開,要走,我倆一起走!說罷,休介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