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輩深沉悲闊的經曆總是讓後人“把玩”。乾隆十六年(1751),正值白塔興建的百年,乾隆皇帝親書“瓊島春陰”四字,勒石立碑於島上。碑陰刻有乾隆寫的詩:“艮嶽移來石岌峨,千秋遺跡感懷多。倚岩鬆翠龍鱗蔚,入牖篁新鳳尾娑。樂誌詎因逢勝賞,悅心端為得嘉禾。當春最是耕犁急,每較陰晴發浩歌。”這是瓊島與第四位皇帝緣分的寫照。
詩中的“艮嶽移來石岌峨”的“石”指的是太湖石,又稱“折糧石”。北京皇家園林中的太湖石絕大部分是金朝時期由北宋的禦花園艮嶽中搬運到北京的。換句話說,雖然今天無從看到宋代皇家園林的真實情況,但是在北京的皇家園林中始終可以看到宋代皇家園林的影子,也可以感受到宋朝盛衰的曆史留給我們極其深沉的思考。這些既剔透玲瓏,又十分巨大的石頭主要產自太湖之濱,是地質曆史時期在地下深處埋藏的石灰岩被高溫高壓的熱水溶蝕而形成的。宋朝的時候,精選其中的上品運送到開封,成為艮嶽皇家園林造型用的天然奇石。金朝皇帝看中了艮嶽園林的景致和這些奇石,為了將這些奇石運送到北京營建金朝的皇家園林,動用了大量的人力。為了支付“運費”就規定凡是參與運送這些太湖石的人,可以抵折向北京運送糧食的差役。欣賞奇石當時是上層社會的人的特權和享受,一般百姓無法理解這種奢侈的享受,隻知道運送這些石頭就可以相應地減免運糧的賦役,故稱這些太湖石為“折糧石”。
詩中的“千秋遺跡感懷多”,可以是泛指。可是如果考慮到乾隆單單挑選了白塔修建的100周年來立這塊碑,寫這首詩,以及詩的首句是由寫太湖石入手,我們不得不說乾隆感懷的遺跡中至少包括太湖石和白塔兩項。關於太湖石又稱折糧石,乾隆感慨世事興替和農耕的重要,已經在詩的最後有所呼應,同時也是對燕京八景中“瓊島春陰”的點題:“當春最是耕犁急,每較陰晴發浩歌。”至於對興建白塔的感慨,因為牽涉到其曾祖順治皇帝,故肯定不會明言。但是於這樣的時間立碑於這樣的地方,肯定有其深意。順治皇帝篤信佛教,不管後世對其歸宿有多少傳言,但是他在位18年,24歲就離開了帝王的位置則是不爭的事實。順治皇帝的兒子康熙則成為一代明君,在位61年,有“千古一帝”之譽。乾隆皇帝的父親雍正皇帝,在位13年。在乾隆之前的清朝入主北京的三代帝王的成敗是非,一定在登基16年的年輕帝王的心中掀起了波瀾,引發了深沉的思索。
北海公園的文化及與清朝帝王的緣分,從它的“園中之園”的名稱的變遷上也可以略窺一二。靜心齋,位於北海公園北部,是北海公園中的“園中之園”,也是北京皇家園林中兩個著名的“園中之園”之一(另一個是頤和園中的諧趣園)。乾隆二十二年(1757)興建的時候,設計精巧,有乾隆小花園之稱,起的名字是“鏡清齋”取“水平如鏡,清心寡欲”之意,是帝王和太子的讀書之所。鏡字還寓意以古為鏡之意,取唐朝《貞觀政要》中“以古為鏡,可以知興替”的意思。這個園中之園的興建,無論是從造園藝術的角度,還是從治理國家的雄心方麵都達到了頂點。事物總是從頂點開始變化,到了清朝晚期慈禧太後當政的時候,清朝到了“多事之秋”,朝中也沒有能夠力挽狂瀾的能臣。慈禧太後晚年就變得越來越迷信了,她覺得“鏡清齋”中的“鏡清”二字,與“靖清”同音,有綏靖大清的意思,是不吉利的,於是命人將該園改名為“靜心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