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估計是因為那是太累了,腦子裏一片空白地,什麼都不想,也懶得去找手表,於是就不由自主的拿了這塊表。拿出過這塊懷表倒是事實,因為它本應該在我抽屜最深處的不鏽鋼表盒裏安靜地躺著的。

那一刻,也許我最需要的,也就是這一個壞得差不多了的懷表。

這懷表,是在一個地攤上買的。

當時是花了49元,勉強算是物有所值了,至少我看得出來它是真的鍍了銀。

這個懷表,單單這個懷表,雖然稍稍的有那麼一點價值,但其本身並沒有多少意義。

朋友送我的西鐵城的、Guess的腕表比這個懷表昂貴多了,也不容易出毛病。反觀這懷表,每一兩個月就得去換電池。

這塊懷表的意義,在於和我一起買這塊懷表的人。

這一整件事,完整的,才具有意義。

不,也許因為有那個人,整件事才具有意義。

想到那個人,身體又起了反應。

胃部又開始不適了,就像是胃裏憑空多了一口氣,鼓鼓漲漲。胸口也有些悶,就像是壓了塊石頭。心髒也在以馬疾馳的節奏跳動著。

我反反複複地吐息,盡量使呼吸變得綿長均勻。

但還是很難受。

完全沒有哪怕是一點緩解的趨勢。

還是那樣難受。

盡管已經過去多年,我完全沒有忘記,哪怕是一絲一毫的細節。

不,也不是我沒有忘記。

我是不想忘。

我一直放不開。

也許到現在,我還在等著。

我在等著。

不知道那個人怎麼樣了。

我想著過去的事,就像是年邁的老人在日常地回憶過去。

我閉著眼,自嘲的笑著,用中指敲著床頭的木頭,毫無節奏,就像是懶和尚在撞鍾。

然後,手機響了,打斷了我對於日常的回憶。

就像是完全算計好了我一樣,讓我一直忙碌著。

這就又有麻煩事了。

“喂,您好,請問是哪位?”

我不會“問請問找哪位”,因為這裏就我一位,所以唯一要做的隻有搞明白通訊的對象。

“喂,店長出門了,店裏來客人了,我該怎麼辦?”

那聲音輕輕柔柔的,就像是要飄起來一樣,聲音裏還帶著一絲幽怨的感覺。

“店長”?

什麼店長?

我愣了片刻,卻又即刻反應過來了。

這有點奇怪啊,我完全沒說過我有手機吧?就算能猜到我有手機,也不至於能猜出我的電話號碼吧?11位數的電話號碼,猜中的幾率是10的11次方分之一。難道用第二代銀河超級計算機?

果然是用腦過度了麼?居然在這種方麵糾結,這根本不是問題的關鍵。

“那客戶……”

“嘟嘟嘟嘟。”

電話被掛斷的聲音通過手機的麥克風,傳了出來。

我不覺鬆了口氣。

該來的,還是來了。

這就是所謂的“無法脫身”了麼?

不愧是七七,完全沒有一點“人”應該有的常識。

哪有這樣說一句話就直接掛電話的啊!

不過,這樣我反倒稍稍放心了。

若是七七真的給我什麼詳細的情況,我倒是要倒吸一口冷氣。

要是有……不過也應該沒有什麼值得的驚訝的了吧?畢竟魔法這種東西似乎是存在的。似乎現在一切不合理的,都能用“魔法”來解釋了。

如果她真的還繼續和我嘮嗑我倒是要恐懼了。

現在這樣,怎麼看,都隻不過是個人偶吧,隻不過功能稍微強大了一些。

我從隻掛了4件外套的小衣櫃裏挑出了緊身的黑色風衣,一件腰際以上的扣子都扣不起來的緊身黑色風衣。

披上。

又從手套堆裏翻出黑色禮帽和黑色皮革半指手套,然後偷偷摸摸的出門了。

我握著門把手,用力的提著門把手,從而抬高門,使門軸產生少許的縫隙,通過使門軸的摩擦能減輕來減小關門時發出的聲音。

沒錯,就像是半夜,乘著家裏人去外地出差,然後偷偷跑去網吧包夜,卻又怕被鄰居發現的熱血青年。

但是就是得這麼小心。

隔壁的那隻的小耳朵可是靈光著。

雖然知道有八成的可能性,我這種出門的行動是瞞不過她的,但是就像掩耳盜鈴一樣,不這樣偷偷摸摸一點,我都不好意思出門。

我有些意外,我幾乎就是隨便走的,看到彎就拐,看到紅綠燈就直走,居然找到了這條昏黑的小巷。

這條被一個婚紗店和一個咖啡店夾著的小巷。

通往一個異常的世界的小巷

我上樓了。

沒有了猶豫,所有的事似乎都很自然。

推那扇被修繕過了的仍舊厚重的門,我看到了在正對著大門的第二章餐桌的位置上坐著的客戶。

那是一位相當優雅的男性。

他穿著暗紅色的大禮服。禮服的右肩裝著裝飾用的、隻能遮住手臂的小鬥篷。左肩別著不知道是什麼的兩行勳章。暗紅色的大禮下,是一件白色的襯衫、紅得發黑的領結。

暗紅與白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他的抹了發膠的黑發嚴謹地梳成了三七分,鼻梁上架著的是金框的單片鏡。

那份寒潭一般的沉穩,深不見底的微笑,陰鬱的氣質。

“Well,letme

guessmydearguest.Onemorelongevity(好吧,貴客。讓我猜猜,一位長生種)?”

我話一出口,驚覺自己怎麼忽然變得這麼容易冒犯“人”了,即便對方不是人。遮掩一見麵,第一句話就對方的身份,實在是有失禮貌。

我正準備道歉,對方說話了。

“Bull’seye(沒錯).Iam

KnightChristandeKadar,oneofthewatchersoftheNevermorningLand(我是騎士

ChristandeKadar,

永夜城的守望者之一).”

他說話了。

“You,my

landlord,mightfinditstrangethatIamhairofblack(店主先生,也許會認為我的黑發顏色很奇怪).IamthesonofaChineseandaIrish,half-bloodasyoucansee(我是中國和愛爾蘭人的混血,混血這點您應該能看出).”

“Impressive(有趣).”

看他並沒有發火,我盡力開始用更加能讓人愉悅的方式和他交流,以便拉近我們之間的關係。

“Hairofblack,

soundslikefrom‘theSongofFireAndIce(hairofblack,聽起來有些像《冰與火之歌》裏的用詞).”

我聳了聳肩,將我的禮帽隨意地掛在椅背的角上,然後脫下風衣,掛在自己的手臂上,對著客人說道。

“Youareknowledgeable,

mylandlord(多麼睿智的您啊).”

他雙手激動地比劃著,一個詞一個詞地有力地說著,蒼白的臉上居然有了一絲紅暈。

他說著站起了身,從他的座位側邊的袋子裏拿出了一個瓶子。

從外觀上來看應該是一個葡萄酒瓶,但是上麵並沒有標簽。

“Myfamilies

brewedwineforgenerations(我的家族世代釀酒).OnlyMarquisorthoseofhigherstatuscanaffordsit(隻有侯爵或者地位更高的才能付的起這酒).”

他說著伸出食指。

他的指甲發瘋了一般地長了起來。

我發誓,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長的指甲,這長度至少有7厘米。

他自豪地說著,微笑戴上了意思傲氣。

“Still,quite

impressive(真是令人印象深刻).”我搖著頭,感歎道。這種生長能力,或者說這種異常的生長,除了吸血鬼外,也隻有狼人了吧。

他將食指的指甲插進軟木塞,輕而易舉地就將它完全刺穿,手腕猛地一動,居然將軟木塞整個拔出了。

軟木塞一拔出我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鐵鏽的味道,帶著一絲甘甜。

這異常的香醇的味道,頓時填滿了整個店。

我感覺我全身在發抖。

“Blood(人血釀的)?”

“Talented(天才).”

他笑著,雖然應該那是很和藹、溫柔的笑容,但是,我感到全身發麻。

病,又犯了。

我是真被嚇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