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匠作業一般是在木馬上。木馬由兩個部分組成,木馬和馬板。木馬是兩根圓木相交而成的十字形,為了穩定性,再在交叉的中心,垂直方向釘進一根圓木,這樣,木馬的下半部分就成了一個三角形,而上麵是一個“v”字形,正好可以放置馬板。馬板就是一塊很厚的木板,兩端擱在木馬上。這樣,整個木馬看起來就酷似一匹馬。
民間傳說,木馬原本是聯在一起的,可以像馬一樣行走。祖師爺魯班當年做藝就是騎在木馬上的,他的徒子徒孫也是一樣。可是後來,有師徒二人打賭誰走得快,妄想比師傅跑得更快的徒弟,想法從師娘那裏獲取了木馬快的訣竅:在後木馬上鑿幾鑿子。於是貪心的徒弟多鑿了幾鑿,木馬行走如飛,於是掉到岩下去了。
魯班是木匠的祖師爺,因此,木匠的許多規矩就打上了魯班的烙印。木馬當然也不例外,不管木匠在上麵操不操作,任什麼人也是不能在馬板前頭坐的,而且不能用腳蹬木馬。因為魯班在此。而在木匠做完一天活,東家堂屋裏積滿了木渣和刨葉,東家要打掃房屋時,也絕對不能掃去木馬前麵的那些刨葉。這一些刨葉要打掃,隻能在木活做完以後,把馬板木馬搬出去之後。
木匠做嫁妝和喜床(鄂西一帶,姑娘陪送是嫁妝,男方則打喜床),一般要封喜錢。做嫁妝時,喜錢一般放在新做的木箱裏,木匠在鋸開木箱時,就拿到了喜錢。
和其他藝人一樣,木匠也十分講究“兆頭”。做藝時,東家家庭不順,木匠便可能看出端倪,似乎有一些神秘力量。馬尚紅講了這麼一件事。說某木匠給別人做嫁妝,上馬時就頭暈,畫墨,墨簽子就像有人用手拽著。而後來果然就出了問題。姑娘喝藥死了。
更玄的是做棺材,一般的木匠不做,就有專門做棺材的木匠來做。做棺材的木匠們都聲稱自己有特殊功能:能看到誰睡這副棺材,大約在什麼時候。有的居然也說準了。這就有些玄了。有人問他們為什麼知道。他們說看見了什麼什麼,或者是感覺到的。憑什麼感覺呢?他們說是手,或者說是眼。人們注意觀察,推測他們依據的是他們砍的第一斧頭,這第一斧頭砍下的木渣大小,飛得遠近,以及落點等等。
當然,木匠做工的一些“講究”還有很多。
木匠早年做藝,一般是“做上工”(背著工具到東家家裏去做)。因此,東家要請木匠到家裏來做工,一般是分兩個階段。
一個階段是請木匠下料。
我們知道,從樹林裏砍回來的圓木,有大有小,有長有短。要用這些圓木做成家具,必須先解成木方和木板。而木板也好,木方也好,有一個長度、寬度和厚度問題。因此,必須先請木匠來下料。
這時候的工作比較簡單。木匠隻要帶上墨鬥、曲尺、斧頭和一把鋸子就行了。工匠到了東家家裏,把東家擺在屋裏或稻場裏的圓木看一看,問清東家想做什麼家具,什麼規格,就要東家把某根圓木搬到木馬上,除去圓木上的粗皮,便開始用曲尺在圓木的兩頭丈量,然後用墨簽在兩端劃線,再用墨鬥彈線。
這時幹淨的圓木兩頭像摞著一疊書一樣好看。這些線便是拉鋸的記號,用解鋸(一種專門的兩人合拉的大鋸)按著這些線解開,圓木便成了一塊一塊的木板(木方)。
下完料,木匠就可以開始做家具了。假如木料是濕的,木匠則要等木料幹好以後再來。因為木料是濕的話,家具容易裂縫和變形。
當然,也有極少數家具是需要濕木製作的。如木椅子(鄂西一帶一種特殊木椅,製作簡單,但非常適用),就是用幼小的未幹的柏樹和鬆樹做成的。因為濕的鬆柏,韌性很好,隻有這種韌性很好的材料,才可能被火烤後彎成一個“U”形,做木椅子的核心部件——椅腿。
一般而言,下料的和做家具的是一個人,但也有例外。
木匠的第二個階段便是做家具。這時木匠就吃住在東家。一般而言,東家為了款待木匠,就會弄一些好吃的,會把平常舍不得吃的臘肉從灶頭取下來,弄了木匠吃。而且,家庭成員一般不吃,會讓給木匠吃,即使孩子也不例外。殷勤的女主人會把耳鍋裏的臘肉夾給木匠,自己隻吃在肉湯裏滾過的白菜。有時候,木匠也謙讓一下,或者給坐在桌上、不斷吞咽唾液的孩子們夾一箸肉片。
從這裏可以看出,包括木匠在內的手藝人是很受人們尊重的。而農村有那麼多人要學手藝也與這一些不無關聯。
東家盛情款待手藝人,主要原因是山裏人的淳厚,總是怕別人“遭罪”,不習慣;當然也有想讓師傅把家具做好一點的願望。生活困難的時候,我們隊上請木匠來做犁。那時候,隊上(集體)要做事,就會把藝人安排在一家家庭條件較好的社員(人民公社時期的特殊稱謂)家裏,隊人補一些糧食,油就行了。因為沒有酒喝(當時,酒要醫生證明才能弄到一些苕幹酒),請來的木匠就給隊長打啞謎。隊長說,這張犁怎麼有點扭(音jiu,方言,意思是犁尾巴和犁身子不在一條線上)?木匠說還酒?可是一點酒也沒得啊。隊長聽出了木匠的弦外之音,於是專門派了人去買植物生長素(當時,供銷社沒有酒賣),並派人從裏麵蒸出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