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暮色蒼茫(2 / 3)

其實,對於一個篾匠而言,篾遠非這樣兩種。這隻是兩大類。譬如說織一個簸箕,除了既要板篾,圓篾之外,還有夾口篾、榔子篾等等。

因而,學篾匠首先就要先學劃篾。這是最基礎的基本功。

劃篾之前要先劈竹。劈竹看起來是十分簡單的,但要把竹劈好,也是有學問的。一根竹子在手,一刀下去,首先將竹子一分為二,這兩塊一般是等分的。但不會劈的話,兩塊就不等,另一塊或者在中部就“豁開”了。這樣就把材料浪費了。

劃篾,特別是揭板篾,那就更要技術了。板篾是從竹片上一層一層揭下來的,一隻竹片,有的可以揭出五六層來,厚度不足一毫米。要揭出這樣薄的篾片,開始在竹片的一端如何開口,怎樣才能把篾揭得厚薄均勻?全靠手的感覺,非經過長期的訓練不可。

除了劃篾,篾匠的基本功還有編織。篾匠全靠手法靈巧嫻熟,手法的靈巧程度,決定他做一件篾器所需要的時間和質量。有的篾匠,一天可以打一床曬席,有的卻打不了一隻背籃。這就在於手法的快慢了。以打曬席為例吧。曬席的編織方法是縱橫交織的,好像布紋一樣。要把一匹篾織入其中,要把直篾跳著撿在手中,然後再置入新篾。這就有兩種撿法,一般的篾匠,是一雙手撿,右手去撿,然後放入左手。而有的篾匠不這樣撿,一隻手從左撿起,一隻手從右撿起。這樣功效提高一倍。那時,軟如綢緞的篾片在他手中跳動,發出一種嘻嘻索索的聲響,就像他的手變成了一隻兔子,在田野上蹦跳、起舞。

劃篾和編織是篾匠最主要的基本功,看起來簡單,但要達到精熟的程度,要經過多年磨練。

彭文說,他跟著父親學藝的時候,一天隻削了三匹鎖口篾。可見要把一根竹子變成軟如綢緞的篾,再變成一件美觀而耐用的篾器,要經過多少時間的磨練。

彭文說,他跟父親學到二十二歲。

篾活相對其他手藝是輕鬆的,生產過程中的風險也較小。但因為畢竟是使“快家業”(方言,泛指刃口鋒利的刀具)的,而且操作的對象也很鋒利(竹、篾剖開時,不經過處理,楞口十分尖銳),操作的方式也較特殊(一般是在自己的膝蓋上使刀),因此,常常會發生一些“帶傷”(如刀砍了虎口,傷了膝蓋頭,割了手指頭等等)的事。

彭文說,篾匠十分講究劈第一根竹。如果開工時劈的第一根竹,劈豁了,或者傷了手,或者中間斷了,那就“不順”,要麼東家不順,要麼他們不順。他就有這樣的經曆,那是在1999年,他在巴東一戶人家做藝,第一刀下去,把虎口劃了三寸長一條口。父親怪他不小心,說了他幾句,然後就去睡了。最後決定不在這家做下去了。

他們走了之後,東家家裏果然生出一連串的事情:兒子媳婦拆婚了。

這可能是一種巧合。但是篾匠做上工,劈第一根竹子要特別小心那是真的。一般要選擇一根好竹,沒有蟲眼。這算是篾匠的生產禁忌吧。

他還講了一些他不理解的事情。譬如有時上工,人就是犯迷糊。根本就沒有什麼原因。這個時候,就不能動刀了,動刀準出事。

還有一點是不能說不吉利的話。

彭文說,這是“傳教”(一種傳襲下來的行業禁忌)。我問篾匠的祖師爺是誰,他說,傳說是魯班之妹。

其實,這種“傳教”,應該是有道理的。因為,篾匠主要依賴自己的雙手,手受了傷,自然無法工作。如果強行工作,或許會傷得更重。

這時我想到了篾匠的手,我想那一隻靈巧如燕的手,那早已被竹篾磨出了一層厚厚的老繭,所有的柔軟都被篾一點點索去的手,應該還帶有許多陳年的傷疤吧!是不是像大地上的溝壑一樣冷靜而親切呢!

對一般的篾匠而言,麻籃簸是最難織的。麻籃簸是一種直徑一尺左右,深度三四寸的小型笸籮。其實這裏的簸隻是借用字音,嚴格地說,它和簸箕之“簸”是兩回事,在讀音上也不完全一致。在鄂西方言裏,簸箕之“簸”讀第四聲,麻籃簸之“簸”讀三聲。

麻籃簸是閨房用品,用以方便姑娘學習女紅,或者做針線活。因此,姑娘出嫁時娘家也陪送麻籃簸。

既是陪嫁,除了實用外,更要求美觀,因而它逐漸變得具有工藝品的意義。

首先,要選擇好竹,一般以水竹(性軟)為主,要竹節幾乎是等距離的,沒有蟲眼,更不能是膘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