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氣爽,大漠的天萬裏無雲,街道上還寂靜無聲,鳳來客棧門口停著一輛四角有鈴鐺的馬車,江晚站在門外,方雲遞給他一個包袱,“小姐讓我交給你的。”江晚接了過來,馮掌櫃看著他道:“小小還是不肯出來。”江晚笑了笑,輕聲道:“保重。”兩人點頭,江晚轉身上馬,一行六人出城而去。
胖子馮看著兩馬一車遠去的背影,感慨萬千,好像又看到那個一身塵土臉上還掛著青雉的少年,背著書箱站在門口笑問:“老板你看我能當個夥計嗎?我什麼活都能做的。”
坐於馬上的江晚變戲法似的掏出一個長笛,通體墨黑,有金色的紋絡在笛身上遊走,聲音輕揚悠遠,“漠上天,如火如境亦如勾,城裏人,一顰一笑藏不住蒼老,世亦靜,人以遠,遙想初見滿笑顏..”鳳來客棧的五樓,馮小小看著遠去的江晚,滿是擔心。
一望無際的戈壁上,有兩馬一車並排向南,百裏拗不過江晚,幾人回唐國之前要去長平,一路上不停遇見重傷垂死被同伴背著往傾城趕的人,也有不少心灰意冷而離去的人,看到他們都是盡量繞開。
江晚一邊控馬一邊問道:“孔兄,你身上的毒是怎麼來的,古戰場那邊也有善於用毒的人嗎?”孔己正搖搖頭:“現在那些毒師比醫者還少,哪有那麼巧碰到,況且除了苗彊巫蠱術,哪還有能讓王境高手束手無策的毒,其實說是毒不準確,那是一朵蓮花的火焰。”說著露出一臉苦笑,“我在那邊尋寶多日都一無所獲,有一天,遠處的天空突然變成了火紅色,漫天的火燒雲連接了天地,我趕過去的時候就看到一望無際的火海,不是普通火焰的顏色,紅的像血,最奇異的是火海中間生著一朵蓮花,天空那些雲全都圍繞著火海中心的蓮花旋轉。我到那的時候看到已經有人跳到火裏了,就顧不上那麼多也跳了進去,誰知道在外麵感覺不到一點熱意,跳到裏麵簡直就像是無數火焰直接隔著內力燃燒血肉和經脈,我忍著走到一半的時候就扛不住了,結果那種火焰還留在體內,沒完沒了的折磨我,幸虧遇上了你。”
孔己正也就是三十歲的樣子,臉上還能看的出來幾分文氣,想來讀過不少書,江晚皺著眉問道:“孔兄怎麼看都不像是為了財寶不要性命的人,怎麼這麼衝動?”
孔己正滿臉無奈:“小時候是個沒人要的孤兒,命好遇上了師傅,跟著他跑鏢攢,雖然不是大富大貴,最起碼有一頓飽飯,後來師傅在泉州開了一家武館,我沒死在鏢路上,師傅想把小師妹托付給我,大喜之日仇家上門,師傅受了重傷,他老人家拿我當半個兒子看,我就把他當父親一樣孝順,什麼時候治好他的病,什麼時候成親,可惜幾十年的暗疾,哪是一般藥治得好的,後來我偶爾之下得知了藥穀的地址,前去求藥,在外麵跪了整整三天,磕的頭破血流結果也沒有一個人出來看我一眼。”
江晚渾身一震,馬車座駕上一直沉默寡言的池老笑看著江晚,“這就是江湖,弱肉強食,冷暖自知,老人們說的都是對的,人真的身不由己,世上哪那麼多輕衣仗劍,快意恩仇的瀟灑人,大多都是刀口舔血,潦倒無奈的屠狗輩。”麵容戚然的孔己正深吸了口氣,臉上的傷感漸漸退去,看著江晚鼓起勇氣道:“我年長你幾歲,就托個大,老哥鬥膽給你說兩句話,為醫者,當懸壺濟世,治病救人。”江晚點了點頭,暗自下定決心:“等這次的事了,就去給老師傅看病去,到時候老哥可別攔著不讓我這個後生下手啊。”中年文人連聲道怎麼會,怎麼會。
池老不去看低頭沉思的江晚,依舊靠著車廂閉目養神,青葙和鬼臼年輕時何嚐沒人給他們說過這些話?說到底,還是身不由己。
六國亂戰的結束之地,有一個很好的名字,長平,取長久平安之意。這片地勢兩邊略高,中間稍底,西北角有一片綠洲,所以行軍走馬,大多從這裏經過,在綠洲處飲馬補水。當時的敗軍本想在這裏休整一下,隻要過了這片大漠,他們就算到家了,大唐鞭長莫及,他們也安全了,誰知幾十萬大軍剛剛下馬生火,就看到漫山遍野仿佛從天而將的大唐鐵騎,最前麵那個手持青鋒披寒甲的女子一聲簡簡單單的“殺”就讓幾十萬人近在眼前的家鄉,變成了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