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藥穀獨有的冰淩草粉末花了兩天的時間驅逐孔己正體內的無名之火,忙完已是傍晚,明天就是幾人啟程之日,他要離開這個停留了三年的小客棧了,來到寂靜的後院。
這兒就像一個普通的中等人家的小院,城裏靠近街道的都是店鋪什麼的,寸土寸金,鋪子後麵往往都是這種小院,遠離大街的喧囂繁華,自有一份寧靜,後門旁邊就是廚房,往前不遠是一片空地,放著不少雜物柴薪,兩邊是客棧夥計的住處,最裏麵是老板和大小姐住的,江晚是個特例,自己住一個房間,就在旁邊,門前有一個百年梧桐樹,江晚第一眼就喜歡上了這顆樹,沒事的時候就爬到樹上乘涼。
敲了敲馮小小的房門,裏麵出來略微沙啞的聲音:“哎呀我不是說了不吃不吃,說不吃就不吃。”江晚站在門口尷尬的說了聲:“是我。”然後屋裏靜了下來,就在江晚準備走的時候,屋門打開了,馮小小斜眼瞥了眼江晚:“有事?”
枝繁葉茂的百年梧桐樹上,江晚看著離自己十幾米的地麵道:“說事就說事,幹嘛非把我拉到這上麵來。”馮小小躺在兩根樹杈之間的吊床上,翹著腿晃悠,看見江晚坐在樹杈根上兩腿哆嗦,嘲笑道:“就你這膽量,出去江湖還不嚇死,老老實實當個算賬的吧。”小賬房先生擦擦頭上的汗水:“不行啊。”馮小小臉色瞬間黯然,既然挽留了一次被拒絕了,那就不會說第二次了。
江晚背靠著樹幹,騎在大樹枝幹上,以往見著江晚就話不停的馮小小今天也特別安靜,他從懷裏拿出一個胭脂盒,扔給馮小小:“呐,從內城最大的胭脂鋪翡翠樓買的,好幾兩銀子。”馮小小接過塗大紅鎏金彩繪的胭脂盒,單手拿著把玩,江晚又道:“我要走了。”
沒有意料之中的狂風暴雨,也沒有一句責備或祝福的話,馮小小轉著手裏的胭脂盒,眼睛或許透過樹葉的間隙在看夜幕遮天的星空。看著沉默的馮小姐有做到地老天荒的趨勢,江晚歎了口氣變戲法似的從懷中掏出兩個笛子,一個色彩極為豔麗,最上麵是一抹亮黃,下麵是柔軟帶子樣子的鮮紅,燦藍,蒼青,笛子的中間主體是一節翠綠,就像一節青竹,生機勃勃,最下麵是一條濃鬱的紫氣,笛尾掛著一條紅銅色的穗尾,整個笛子就像一件瑰寶,讓人愛不釋手;另一個笛子通體墨黑,有金色的紋絡在笛身上遊走。江晚拿著兩個笛子獻寶似的對著馮小小,馮小小渾身一震,她知道這兩個笛子是一對,漂亮的叫匹鳥,黑不溜秋的叫官鴨,江晚會笛,而且吹的非常好,得閑時也教馮小小一兩曲,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這兩個笛子是江晚的娘留給他的遺物,是如今的唐帝當年親手做的定情之物,有次她實在忍不住摸了一下都被江晚罵了一頓。江晚轉了轉漂亮的匹鳥,映的這片梧桐樹都流光溢彩,在馮小小目瞪口呆的表情中,江晚笑道:“呐,送給你。”
馮小小手指微微顫抖,沒有去接那隻天下獨此一家的笛子,而是顫聲問道:“你是不是以後都不打算回來了?”江晚看著她眉清目秀的小臉笑著道:“怎麼會不會來呢,總有一天會回來看看的。”馮小小深吸了一口氣,接過那個漂亮的像鳳凰鳥一樣的笛子,緊緊抱住,江晚將那隻官鴨放在嘴邊輕輕吹奏起來,清涼悠揚的曲子從梧桐樹上飄散向空中,掩蓋了大小姐的低語聲:“又在騙人了,騙姑娘的時候就喜歡眯著眼睛。”
月上中天,江晚和馮小小從樹上落下,馮小小想說什麼閉口不言,世間三萬字,哪字不傷人?江晚轉身要走,馮小小看著他的背影,氣的嘴唇顫抖:“你走了,就別回來了!”江晚還顯瘦弱的身影猛然一頓,緩緩踏步向前走去,馮小小咬牙切齒,將手裏的胭脂盒狠狠擲向江晚後背,喊道:“滾,你就是死在外麵,本姑娘都不會管你!打扮的漂亮點,你還沒走就操心要把本姑娘嫁出去!”
江晚用三年打工存的錢買的胭脂摔在地上,應聲而碎,江晚笑著說:“本少爺要正式闖蕩江湖了,來,笑一個五錢的。”馮小小轉身仰頭,這也是江晚給他說過的話,想哭的時候抬頭看看天,這個世界不配看見你風華絕代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