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營一個企業不是件浪漫的事。徐庸當年為了看看交換機是什麼樣子，不要臉地跑到客戶的機房，賴在裏麵幾天幾夜地鑽研，等他鑽研出來了，成了功臣後，卻發現自己寫軟件寫不過剛畢業的大學生，職業前途又麵臨危機，成了年輕人的鋪路石。你們說殘不殘酷？有人說管理是一門藝術，我並不反對這樣的說法，但是這容易給人造成很瀟灑的印象，管理不瀟灑，我認為歸根到底管理是政治科學，是一門與所有人都不願意與之打交道的事情息息相關的科學，而這就是政治要做的事。在座的各位，你們誰在公司考慮過消防、食堂、拉屎、衛生紙的采購、電費？你們如果抱著當風風光光的總經理、總監的念頭，以為一天到晚這裏握握手，那裏簽簽字，就掙一大筆錢，我勸還是先等等。等到什麼時候呢？等到你在腦子裏開始想廁所裏要擺什麼衛生紙的時候。我們也希望你和女朋友（含老婆），一天到晚花前月下地逛啊，我們自己也想啊，這樣的生活多麼美好。可是美好的生活來自什麼？你想過沒有。沒有，很好，做一個員工為什麼要想這麼多呢。可是你要創業，那就得想，廁所紙要想，客戶心裏在嘀咕什麼要想，誰該發多少年終獎金，為什麼同樣有水平、同時進入公司的人發的獎金不一樣，更要想。搞企業就是搞政治，這些事情如何去度量衡，要求很高的政治才能。當然我們說的政治，不是指整人、窩裏鬥，不是權力關係，準確的說是政治科學。所以千萬別以為搞企業、當老總，是一件風光、很大筆一揮就可以搞定的事。
“我請文老師寫一篇文章，‘誰是最可愛的人’，他還沒有交卷。你們之中有誰願寫，寫了可以直接發給我。農民是最可愛的人。工人是最可愛的人。解放軍是最可愛的人。那麼還有呢？還有就是那些默默無聞給社會創造財富的人，就是做企業的人。他們不僅不風光，還時時處處受氣、受冤枉。可是不能抱怨，不能放手不管，你說他們怨不怨？他們還得夾著尾巴做人。總不可能整天對政府、對顧客說，我是新時代最可愛的人，你們要理解我啊，要多買我們的產品，不要買外國人的產品，我們給國家交了很多稅，我們解決了很多人的就業……”
“有人說生活的目的不就是浪漫嗎，要看得開。是啊。你完全可以像陶淵明一樣，過清淨、淡泊的生活。完全可以的。而且這是值得尊敬的生活。我覺得我們國家有這種追求的人並不多。不好。我們公司有沒有這種人？何錦是不是這種人？我看也隻有他有點像。所以我們不能提拔他。”
“‘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也許現在掙錢的機會太多，人心太浮躁，人們沒有心思過平靜怡然的生活。既然這樣，我們就要好好珍惜機會。現在是中華民族千載難逢的機遇，是真正屬於我們中國人的機遇。反過來想一想，在這樣一個時代創業，去參與世界競爭，不也很浪漫嗎？大家一定不要低級趣味，要心懷高遠，不要太教條，也不要以為幹事業就等於不浪漫、等於低買高賣。做企業是有挑戰的浪漫。大家有創業的願望和衝動，我是理解的，支持的。我要告訴你們的是，創業這種浪漫是要付出很高成本的。當初我們一方麵是無知，一方麵也是為了生存，才進入了通信行業，進到這個行業，才知道是上了一條不歸路。這個行業全是國際知名大企業，為什麼？通信行業經過一百多年的技術創新和激烈競爭，隻剩下一些聲名顯赫的公司。更可怕的是，即使你取得了一點成績，你也不能沾沾自喜。現在技術變化太厲害，風險很大，隻有上規模才行。這是一個越發展，企業越少的行業，我們那麼小，如何能熬過去？這麼多年了，生存一直是我們最大的問題。當然也不光是我們，在這個行業的人都是這樣的。想當初，AT&T在二戰後就想出來了蜂窩電話，可是二十多年後，政府才批準他們實驗，實驗了又不發牌照，拖來拖去，等歐洲日本的移動網絡起來了，他們才在裏根總統的敦促下搞起來，可是美國已經不領先了。激烈的競爭，加上大量我們不能左右而是左右我們的事情，讓我們必須這麼拚命，不拚命，不犧牲，如何能活到今天。”
“今天我能告訴你們的是，當你今後遇到困難時，能夠記住：此中有真意，欲辯已忘言。要有擔當精神。創業的苦是叫不出來的。是沉的，是悶的。所以我喜歡一切下沉的東西，大象，鯨魚，石頭，愚公。苦不足與人道，隻能自己消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