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崔明勳從外麵走進來,見到如此情景,眉間不經意地掠過一絲皺痕,湊上前道,“禦醫已經開好了方子,臣命人去煎了,陛下請放心,歐陽藍昕的身子隻是虛弱了些,隻要細心養上半個月,應該就會複原了。”
“嗯”,皇帝輕應了一聲,將她的手塞進被子裏,回頭對他道,“你剛剛說什麼?讓朕放心?”不屑冷笑之,“朕有什麼不放心的,隻不過覺得就這麼讓她死了,實在太便宜她了。”
“哦,是臣說錯了”,崔明勳低下頭,自認失言,又恭聲道,“請問陛下,前庭裏的三具屍體要處理掉嗎?”
“不要”,皇帝擺了擺手,冷冽的目光再次轉移到她的臉上,手腕輕抬,指尖在她的腮邊玩弄地劃上幾下,語調低沉又帶著一點陰狠,“就留在那裏,曝屍三日,讓所有的人都瞧一瞧,誰敢搶走朕折磨她的樂趣,誰就比她死得還快”,指尖順著她柔美的臉線慢慢下滑,直到在她薄薄的唇上久久地停留了下來。
“是,臣知道了”,崔明勳微點了下頭,眼角淺抬偷覷了一眼,床帳內的人已經虛弱憔悴得不成人形,這麼苦苦撐著,到底是為了什麼?他開始覺得這個歐陽藍昕並不像他自以為的那麼柔弱。
“你們都出去吧!”皇帝冷聲吩咐道。
“是”,崔明勳引著一群宮監倒退著離去。
內閣中,隻剩下了皇帝與藍昕二人,屋裏靜得沒有任何響聲,有的隻是她沉重的呼吸聲以及偶爾含糊不清的呢喃。他一直靜靜地坐在床邊,幾乎是目不轉睛地凝望著她——他昔日的皇後。
霍然發覺,這應該是他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認真去觀察她吧。好奇怪,他怎麼就從未沒發現她也是個長得很美的女人呢!即使她麵容蒼白毫無紅潤,卻更添有一種脫塵脫俗的雅韻清秀。尤其是當她微微地勾起嘴角,抿出一道柔美的唇線時,令哪個男人都無法無視這樣美麗的唇。他情不自禁地俯下身,一點點靠近著她的臉龐,直到……他的鼻尖幾乎抵上她的鼻尖,他微微地錯開一個角度,再近一點、近一點,終於,輕輕地點上了她的唇瓣。
他吻過太多的女人,可是這一次,像是中了某種會上癮的毒,貪婪、癡迷、享受等等滋味糾纏在一起,霎那間,他有些被搞糊塗了,心頭甚至還閃過一個可笑至極的想法,若是可以,就這樣一直纏纏綿綿地吻下去,也挺好的。
怎麼會有這種愚蠢的念頭?
一絲冷卻如利箭似地迅速洞穿迷茫的思緒,他立刻皺起眉,起身,遠遠地離開那個地方。望著她即使睡夢中也緊繃的神情,此時此刻,對這個女人他不知為何卻是怎麼也恨不起來。想起她是來自那個讓他深惡痛絕的家族,他曾不止一次地發誓要殺光每一個姓“歐陽”的人,留下她的性命,他已經食言了。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抬手再次輕撫上她的臉,喃喃低語了一聲,“若你不是他的女兒,該多好啊。”
他自嘲地笑了笑,腦子裏的胡思亂想是越發地荒唐了,他匆忙地收回自己的手,目光中閃過耐人尋味的複雜,“就算你是無辜的,可歐陽渤害死了朕的母後,他欠下的債還沒有還清呢,你一定要給朕好好地活著,把欠朕的百倍千倍的還回來。”
他眼中最後一點溫存也湮滅在再次湧起的恨意中,驀地立身站起,揚手將輕紗帳子從銅鉤上扯下,仿佛不願再多看她一眼似的,把她嚴實地罩在裏麵。
他快步走向門口,總覺得一定是被屋裏充斥的藥味熏得心神微亂,可是邁過門檻的那一霎,還是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
乳白色的紗帳上繡著點點墨綠色的小碎花,她靜靜地躺在裏麵,朦朧的光線灑在她精巧秀麗的五官上,像一團淡淡的、旖旎的落虹,簇擁著瘦小的人兒。是錯覺嗎?他覺得她好像一位浮於雲端的仙子,恬然沉靜地酣睡著。
他用力地搖了搖頭,心中斥罵著,該死,那藥裏一定摻有能麻醉人心的東西。用力掐了掐眉心,轉身頭也不回地邁出了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