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7年1月1日,對於蘭劍來說,這是一個令人難忘而激動的日子,台美合資的紅豆機械生產公司投產了。克拉克親自參加投產儀式,約翰喬基出任董事長,年輕的趙玉平擔任經理,蘭劍為副經理,總工程師。?
1967年6月玉萍結束了台大的學習,取得了經濟管理大學結業證書,在紅豆機械生產公司的擔保下,從台北銀行拿到一筆500萬台幣的貸款。重新在被燒毀的廢墟上建一座五層樓房,2000平方米的賓館。?
蘭劍和玉萍各自投入自己的事業當中去了,玉萍懷疑丈夫和趙玉平之間有婚外之情,夫妻感情漸漸疏遠了。
紅豆牌縫紉機在國際市場上暢銷,生產規模不斷擴大,前景不斷看好。蘭劍覺得自己對不起玉萍,主動遠離趙玉平,第二年,按照合同,蘭劍獲得50萬美元利潤。?
這天,趙玉平對蘭劍說:“蘭先生,紅豆牌縫紉機投產一年了,生產前景勢頭火爆,無論是奧尼斯特公司,還是我本人和你,我們的合作是愉快的。但是,我要告訴你,我決定辭去這個經理職務,回到美國,準備離開奧尼斯特公司。”?
蘭劍吃驚地看著趙玉平說:“為什麼?我們的事業才剛剛開始呀!”?
趙玉平苦笑著說:“蘭先生,按說,我們應該繼續合作下去,但是,我還是這樣決定了。”
她停了一下又說,“為了你的事業,為了你的家庭,我想我的這個選擇是明智的。”她的眼
圈有些濕潤,低下了頭。?
蘭劍完全明白了她的意思,內心漸漸升起一種負罪感。他覺得自己太不應該了,自己已經是有妻子、有家庭的男人,怎麼能再和別的女兒發生這種男女之情呢?好端端的事業上的合作者,卻被搞得如此尷尬。特別是自從那次趙小姐在他家裏被玉萍碰上之後,趙玉平的尷尬,玉萍的疑心。此後,他除了工作之外,不敢和趙小姐多說一句話,把自己變得那樣冷酷,那樣陌生。趙玉平是一個極聰明的女性,她那天就已經感覺到他們之間的感情糾葛將不可避免地到來了。但是她不忍心在蘭劍的事業中途退出,現在生產已經走上正軌,她決定自己離開台灣,主動退出這場感情紛爭。?
“趙小姐,這樣對你太不公平了。”?
“蘭先生,在美國,隻要你有本領,處處都可以顯示自己的才能的,你放心,我堅信,我的前途是廣闊的。”?
“既然趙小姐決心已定,我也就隻能為你祝福了。請你回到美國後,盡快叫奧尼斯特公司派人來。”蘭劍說,“明天我和玉萍為你舉行歡送晚宴,好嗎?”?
趙玉平伸出右手,說:“蘭先生,祝你成功!如果我們有緣的話,也許將來會見麵的。”
蘭劍緊緊地握著趙玉平的手,內心不知是激動,還是留戀,他感到她的手在這一刹那變得冰冷。?
“蘭先生,我非常珍惜我們之間的這段時間的感情,直到永遠!”?
第二天下午,當蘭劍和玉萍趕到機場時,趙玉平已經登上飛機,遠遠地,他們看到她走上弦梯,回過頭,不時地揮著手。?
1968年6月重新建起的望海樓賓館開業了。玉萍出任總經理,特聘請台北市警察局長為顧問。當天,有關商界、政界的代表人物紛紛送來花籃,警察局長親自剪彩,樂隊齊鳴,鞭炮不絕,彩旗飄揚,鑼鼓喧天。中午宴請前來恭賀的賓客,酒食征逐,倒jia飛觴。?
一天晚上,賓館餐廳來了一個中年婦女,衣衫不整,麵容憔悴。餐廳管理人員大聲吆喝著把她逐出門去。玉萍聞聲趕到,女人嚇得慌忙躲到一旁。玉萍轉身來到她麵前,看了半天,覺得這婦女不像討乞之人,把她帶到一旁,說:“這位大姐,你為何這樣?”?
女人嚇得渾身哆嗦,低著頭說:“太太,我沒了男人,孩子生病,實在是沒有辦法呀!”玉萍挽著她說:“來,跟我來。”?
來到餐廳,玉萍吩咐炒兩個菜,盛了一大碗飯,讓這婦女慢慢地吃。又對身邊的服務人員說:“等她吃完了飯,把她帶到我辦公室來!”?
過了一會,這中年婦女來到玉萍辦公室,玉萍給她倒了一杯開水,說:“大姐,你是大陸人吧?”?
“我是福建廈門人。”?
“怎麼來到台灣的呢?”?
“1946年,家鄉遇到水災,無法生活,和幾個同鄉姐妹乘船來到台灣,誰知來得容易,想走哪裏能回得去。”?
“那時你多大?”?
“15歲。”?
“喔,你們太幼稚了!”?
“後來在台灣嫁了人?”?
“哪知道來到台灣後,更加艱難,在一個老板家幹活,吃不飽肚子。”?
“嫁了什麼人?”?
“直到1954年,我在一家飯店幫人家洗碗,遇上大陸來的一個好人。”中年婦女看看玉萍,擦擦淚。?
玉萍拿過毛巾,叫她洗洗臉,這時玉萍發現這個中年婦女五官端正,姿色可人。?
“噢……”?
“太太,我看你也是好人,我全告訴你吧!”她抬起頭,看著玉萍說,“這個人不知你聽說過沒有,就是兩年前被殺害的那些人當中的一個!”她說著傷心地流著眼淚。?
“他叫什麼名字?”?
“任天奇!”?
“啊!是他……”?
“太太,你認識他?”?
“認識,認識……”?
“他們說他是共產黨,我一點都不知道,真的,太太,我不說假話,他怎麼是共產黨呢?”
“你現在……”玉萍看著她。?
“他死了,而且是這樣死了,家裏像天塌下來一樣!”她哽咽著哭起來了。?
“孩子呢?”?
“老大是個男孩,12歲。小的是個女孩,9歲。兒子病了,沒錢治,……”?
“大姐,別傷心,我會幫助你的。”玉萍說,“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令狐秀。”?
玉萍從包裏拿出一疊台幣,說:“這是800元台幣,你先拿去給孩子看病,不夠就來找我。孩子治好病後,就到我這裏來工作,我會發給你薪水的,能保證你們一家三口的生活。”
令狐秀愣住了,她睜大眼睛看著她說:“太太,這錢我不能要,我……”她感動得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你沒了丈夫,又回不了大陸,一個人在這孤島上,實在是不容易啊!孩子治病要緊!”“太太,你真是好人啊!”?
“你隨時都可以來找我。”??
趙玉平走後,奧尼斯特公司一直沒有派人來接任她的職位,約翰喬基來過兩次,他對蘭劍的管理很滿意。這一年蘭劍獲得80萬美元的利潤。?
一天,蘭劍接到一封香港寄來的郵件。打開一看,是一封信件,他認出這是任天奇的親筆信,蘭劍感到十分奇怪,任天奇已經於兩年前被殺害了,那是他親眼所見,怎麼會有他的信呢,而且是從香港寄來的,他懷著疑問看著這封信:??
蘭劍老弟:?
如果你看到我的這封信,那說明我已經不在人世了。我們的相識,我們的友誼是純潔的。自從我們相識之後,我本應該信任你,把你當作朋友,告訴你我的身世,可是,我不能這樣做,紀律不允許我這樣做,請你諒解。我想,當你看到我的這封信時,也就無需我說明自己的身份了,你一定早已明白了。不過我以為我們都是中國人,都是炎黃子孫,無論是生在台灣,還是生在大陸,無論是什麼原因從大陸來到台灣,但絕大部分同胞都是無罪的。假如有什麼不測,我已經沒有什麼遺憾了,隻是我對不起我的妻兒,我在大陸有妻子,她就在南京,叫薑妍君,比我小三歲,還有一個女兒,叫枚枚,我離開大陸時,孩子還不滿周歲,想來他們孤兒寡母的,生活有多艱難!而且,在大陸還要背著我這個沉重的政治包袱。我無法想象她們母女是在怎樣的環境下生活的。作為一個男人,我對不起她們,我欠她們的債,今生今世也還不清!?
假如有一天,你能夠回到大陸,拜托你一定去代我看看她們,代我向她們表示歉意。我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到台灣後,我又娶了妻子,這絕對不是見異思遷,也不是感情泛濫,我隻能說這也是一種需要。可我知道這是一種痛苦。一種罪孽。因為我就像一個走鋼絲的人,隨時都有摔下萬丈深淵的可能。這樣我不僅有罪於大陸的妻兒,又成為台灣妻兒的罪魁禍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