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物是人非(2 / 3)

信陽道:“大師,在下想見的人呢?”

靜慧笑道:“劉將軍是要見斛律小姐吧?”

信陽驚愕道:“大師你怎麼?”

“怎麼知道施主就是劉將軍的是吧?剛才施主也說了,我等生在世間,又豈能斬斷與世俗的所有聯係。當初洛陽一戰,將軍功不可沒,回京接受百姓祝福的時候,貧尼有幸見過將軍一麵。先前見將軍自稱劉三,想來是不想暴露身份,貧尼也就沒有拆穿。”

信陽苦笑一聲,“在大師麵前鬧笑話了,還請大師別放在心上,請大師容我見見婉兒。”

靜慧歎了口氣,“去吧,,貧尼看得出,她的塵緣未了,想來就應在了將軍的身上吧,孽緣啊。我已派人吩咐她去客房等候,將軍請自便吧。”說完就閉上了眼睛,唱了一聲佛號,轉身離去。

信陽拜別了靜慧,來到客房,此時的婉兒還未去發,一頭青絲簡單的綰了一個素髻,插著一個青木簪,麵容憔悴。看到信陽和他頭上的白發,眼裏閃過了一絲喜悅和擔憂,不過很快就隱藏了下去,信陽將這一切都看到了眼裏,心緒波動了一下,快步上前,抱拳問禮,“信陽拜見大小姐。”

婉兒平靜道:“施主找錯人了,這裏沒有什麼大小姐,隻有佛祖坐下一童子罷了。”

信陽心裏一痛,眼裏閃過一抹悲哀,最終化為了一縷深情,他憐惜道:“婉兒,這些年,苦了你了。”

聽出了他這聲呼喚中飽含的深情,婉兒眼裏溢出了淚水,順著那清瘦的容顏滑落了下來,輕聲道:“你終於肯心甘情願的開口叫我婉兒了,這聲婉兒我等了這麼多年,如今卻在這裏才聽到,物是人非,一切都太遲了啊。”

信陽再也忍不住看眼前人兒那傷心欲絕的臉龐,上前幾步,將婉兒擁在懷裏。痛惜道:“不晚,不晚,我們重頭開始好嗎?”

婉兒在他的懷裏怔怔失神,這個懷抱自己期盼了多少年了啊,從他遇見小憐,肆無忌憚的將小憐抱在懷裏,那憐愛的神情,讓婉兒多麼的羨慕。當自己無可阻擋的喜歡上他的時候,是多麼的渴盼他也能這樣抱著自己。皇宮裏的那些煎熬的歲月中,他的身影又多少次的出現在自己的腦海裏。可惜啊,這個懷抱隻屬於小憐一個人,如今他卻這樣抱著自己,是可憐自己麼?

婉兒想從信陽的懷裏掙脫出來,無奈信陽抱得緊緊的,她無論如何也掙脫不掉。心境慢慢的平靜了下來,淡淡的說道:“施主,這裏是佛門,施主這樣難道不怕褻瀆了佛祖麼?”

信陽惱火道:“讓佛祖滾一邊去,你比佛祖重要多了,跟我回去吧。這裏不適合你。”

婉兒喃喃道:“這裏不適合我,還有什麼地方適合我呢,父親母親沒了,整個家裏的人都沒了,小惜沒了,現在連小憐也沒了,世界之大,我又該去哪兒。”說著說著就失聲痛哭了起來。

信陽輕輕的拍著婉兒的後背,輕聲的安慰道:“好了,一切都過去了,那些不開心的,都忘了吧。”

婉兒道:“你讓我如何能忘!”

信陽道:“沒事,你還有我。”

婉兒仰起頭,盯著信陽問道:“如今我已是殘花敗柳之身,你還敢要麼?”

信陽答道:“無論你變成什麼樣子,我都要,我要的是你整個人,不是那些倫理道德荼毒的東西。”

婉兒道:“可是我做不到,你是一個好人,我跟你走,隻會給你帶來羞辱,我也不想對不起小憐。”

說起小憐,信陽的心裏就一陣疼痛,那個可愛美麗的精靈啊,她再也回不到自己的身邊了。

婉兒感受到道了他的傷痛,輕聲道:“小憐的事情我聽說了,都怪我當初召她進宮,被高緯那惡魔看見,才害的你們夫妻分離,其罪難恕啊,我又有何臉麵在她魂斷之後霸占她最愛的人。”

信陽沉痛道:“不怪你,當初你也是好意,我隻恨自己為什麼會戰敗,被俘虜到了南國,讓她在擔心之下進宮找你尋求幫助。男子漢大丈夫,竟然讓自己的女人擔驚受怕,是我無能啊,我好恨啊!”說完他仰起頭,任由臉上的淚水滑落。

這苦澀的淚水滑落在了婉兒的臉上,順著她的臉頰滑到了她的嘴角。感受到那股苦澀的味道,婉兒也感受到了他內心的痛楚。這個男人,一輩子就深愛著那一個女人,而那個女人最後卻毀在了高緯的殘暴之下。小憐啊,有這樣一個男人矢誌不渝的愛著你,用他的全部愛著你,你身在九泉之下,也安心了吧。

心痛了好久,信陽終於回過神來,看著自己還緊緊抱著的懷中人,發現她也正入神呢,抱住她的雙手又緊了緊。感受到了那雙抱著自己的手傳來的力量,婉兒回過神來,看見信陽盯著自己,不由得麵頰微紅。不過馬上就恢複了正常,她開口道:“你還是走吧,我不能對不起小憐。”

信陽道:“不行,你必須跟我走,既然我已經失去了小憐,失去了太多,剩下的就必須加倍珍惜。忘了告訴你一件事,你大哥沒事,現在還好好的在幽州。”

聽到大哥還活著的消息,婉兒驚訝道:“這怎麼可能!高緯當時不是。。。”

信陽打斷道:“滅了斛律家滿門是不是,唉,當時老將軍遇害,我就覺得高緯不會那麼大度的放過斛律家,我就將斛律家的孩子們偷偷的送出了城,藏在了城外一處隱蔽的地方。並給大哥去信讓他不要回京城,以防遭到毒手。後來高緯果真對你們家下手了,萬幸那時候大哥還沒回京,我派出去的人也在中途攔截住了他,才將他保全了下來。”

婉兒問道;“既然你都猜到了高緯要幹什麼,為什麼不把我娘她們一起送走?”

信陽歎息道:“老夫人不願意離開,她要用她的死,來維護住斛律家滿門忠烈的名聲。再說,要是偌大的斛律家全部在一夜之間消失不見,高緯一定會追查到底,最後的結果就是斛律家休想有一個人再活下去。老夫人為了不讓我受到牽連,隻允許我將為數不多的孩子送離了京城。老夫人剛烈一生,最後求仁得仁,用她的死亡換來了斛律家最後的一線生機,這樣的胸襟,讓我等汗顏無地啊。”

再次聽到母親遇害的消息,婉兒也非常傷痛,但是聽到自己家裏終究還是有活下來的,她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笑容。隻要有大哥,他就是斛律家未來的希望,隻要他好好的,斛律家就能重新振興起來。

她擦幹了眼裏的淚水,從信陽懷裏掙脫了來,盈盈下拜道:“感謝你為我斛律家所做的一切,婉兒無以為報,請受婉兒一拜。”

信陽趕緊扶起了她,說道:“不用謝我,斛律家厚待小憐那麼多年,而且大哥與我生死之交,老將軍又對我有知遇之恩。斛律家有難,我豈能坐視不理。”

婉兒道:“得知大哥還活著,婉兒已經心滿意足了,從此定當在佛祖麵前懺悔我這一生的罪孽,替那些因為我而受到傷害的人祈福。”

信陽怒道:“我說了這麼多,你還是不願意跟我走麼?”

婉兒道:“既然我已放下一切,你又何必強行讓我再墜入痛苦之中呢,就讓我在這裏了此餘生吧。”

信陽道:“不行,既然我不能說服你,那我就把你帶到幽州,讓大哥來跟你談。退一步講,這裏現在已經不是齊國的地盤,把你放在敵人的眼皮底下,我不放心。”

婉兒道:“周國的陛下都已經答應給我自由,他們不會對我怎麼樣的。”

信陽道:“不行,宇文邕的話我不能信,況且下麵的這些亂兵不一定就會聽從他的吩咐,到時候要是你出事,宇文邕即使把他們都拿下,又能怎樣。所以你必須跟我回幽州。”

婉兒道:“你又何必這麼蠻橫。”

信陽不待她再說話,扛起她就往外走,婉兒羞惱的垂著他的後背,哀求他放自己下來,這樣出去走一遭,自己就沒法做人了。

信陽可不管這些,不理會婉兒的哀求,扛著她就出了會客室,往外麵走去,一路上惹得尼姑們驚訝得張大了嘴,敢在念慈庵這麼放肆的,還是頭一回見。剛要阻攔,靜慧揮了揮手,尼姑們就退了下去,信陽頭也不回道:“多謝大師美意,香火錢回頭就送來,還請大師萬勿推辭。”說完就出了大門,將婉兒放在了馬背上,自己也騎了上去,將婉兒抱在懷裏,兩腿一夾馬肚,馬兒嘶鳴一聲,撒開蹄子就離開了念慈菴。

回到他們藏身的地方,信陽吩咐親衛們收拾行裝,立刻北歸。婉兒皺著眉頭看著這些親衛,不明白齊國都散了,信陽身邊為什麼還有齊國的軍人跟隨。剛想開口問,信陽說道:“知道你在疑惑什麼,現在不是解釋這些的時候,等你到了幽州,一切就都會明白的,當務之急是趕緊離開這裏,這裏已經不安全。我把你搶回來,尉遲迥很快就會得到消息,走吧,我們回幽州。”

婉兒隻好閉上了嘴,一切聽他安排,自從他蠻橫的將自己扛了回來,婉兒就認命了,既然他都不在乎,自己還在乎什麼,那就跟著他吧。有個自己喜歡的男人在自己的身邊,將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條,不讓自己操心,真好,婉兒的心中劃過了一絲甜蜜。

他們離開沒多久,周國的軍隊就找到了這個地方,望著人去樓空的殘破現場,帶隊的校尉大感不妙,此次定然是走脫了一個齊國的重要人物。不敢耽擱,他立馬向總督府傳遞了這個消息。

尉遲迥得知敵人逃脫,大感不妙,敵人能夠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擄走齊國的舊皇後,定然是要借她的名頭來號召齊國的餘孽生事。齊國剛滅,這片大地新降,不服周國統治的大有人在。皇帝陛下將這片土地交到他手中,要是到時候烽煙四起,他隻有一死以謝陛下。

不敢怠慢,他立刻派出大批人馬,沿著鄴城的周圍地毯式的搜索,心裏暗暗祈禱敵人還沒走遠。同時給各地的駐守部隊發去消息,讓他們提高警惕,防止齊國餘孽的死灰複燃。

信陽帶著親衛們晝夜兼程,快馬加鞭,三日過冀州,五日過瀛洲,出了瀛洲,他們才鬆了口氣,這裏已經是幽州控製的地界,周國的清肅部隊剛剛抵達這裏,就被斛律武都圍殺掉了,隻留下為數不多的將校,被他們死死的控製著。世間還有多少人知道六鎮兵馬幾乎還完好無損的存在,北周上下此刻一片歡騰,他們都以為齊國的軍隊都已經在鄴城被殲滅,投降了吧。宇文邕,看我就用這幽州的兵馬,讓你們宇文家族為自己的行為付出慘痛的代價!望著西邊的長安,信陽緊緊的握著拳頭,眼裏的仇恨怎麼也掩蓋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