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憐皺眉道:“先讓我進去,陛下那裏回頭我自會去請罪。”說完抬腳欲往裏走。
宮人趕緊攔住,哀求道:“不行啊,娘娘,要是陛下怪罪,奴才們擔待不起啊。”
小憐冷聲道:“想清楚,要是得罪了本宮,你們的日子也不會好過,最好放本宮進去,陛下那裏,我自會交待清楚,不會讓你們為難的。”
宮人猶豫了片刻,退到了一旁,恭敬的請小憐進去。如今宮內的人都知道,馮淑妃受盡陛下寵愛,得罪了她,就跟得罪了陛下沒區別,心裏隻希望她說的話算數。
見到他們還算識趣,小憐對身後的侍女道:“看賞!”說完平靜的吩咐道:“看好大門,沒有本宮的命令,誰都不許進來!”底下宮人一齊應諾。
跌跌撞撞的跑進宮內,看到婉兒抱著小惜,兩人不住的哭泣,看著小惜那仿若回光返照的蒼白的臉,心裏咯噔一下,大喊了一聲:“小姐!小惜!”
聽到小憐的聲音,小惜睜開了眼睛,臉上擠出了一絲笑意:“小憐姐姐,你來了啊,剛剛小惜還在想,你要是再不來,就見不到小惜最後一麵了。你來了,真好。”
小憐飛快的跑到小惜跟前,跪坐了下來,臉上的淚水已經沾濕了整個臉龐,扶著小惜的後背大哭道:“小惜,好妹妹,對不起,是姐姐來晚了,不要死好不好。姐姐好舍不得你啊。”
小惜艱難的抓住小憐的手,將婉兒的手也抓過來,將三個人的手緊握在一起,開口道:“小姐,小憐姐姐,對不起,小惜不能再和你們一起走下去了,此生能遇見你們,和你們一起生活這麼多年,小惜很滿足。下輩子,小惜還要和你們在一起,永遠不分開。”說完握著的手一鬆,垂了下去,兩眼也漸漸合上,再無聲息。
婉兒和小憐撕心裂肺的哭喊:“小惜!”宛若母猿失子般的哀啼,聞聽的宮人無不暗暗垂淚。大家在宮裏待了這麼久,都知道斛律皇後是一個很好的人,從來沒有那些驕橫的脾氣,也從不無故責罰任何人。那個皇後身邊的小丫頭非常可愛,宛若精靈,對人也很有禮貌。可惜,她掉進了這黑暗的皇宮,受盡折磨,終究撒手而去。這個黑暗肮髒的皇宮,就是毀滅一切美好事物的根源啊。
無論婉兒和小憐再怎麼不舍,宮人們還是將小惜的屍體收斂了起來,等到裝著小惜屍體的推車再也看不見,婉兒和小憐抱頭痛哭。當初好好的姐妹仨,如今就剩下了她們倆。小憐將自己的貼身侍女喚了進來,在她耳邊吩咐了幾句,侍女應了一聲,匆匆跑了出去。有穆提婆的幫助,小惜一定能有一塊好的地方安葬。在這皇宮內死掉的無數宮女中,已經是難得的好結局。
婉兒拉著小憐的手,擦幹了眼淚,沙啞著說道:“你要怪就怪姐姐吧,當初要不是我招你進宮,那昏君也不會看見你,就不會對你起了貪念。現在害得你和你陽哥哥生生分離。是姐姐的錯,你有什麼怨氣,就朝姐姐發泄吧。”
小憐握著婉兒的手,喃喃道:“不怪小姐,是我自己當初病急亂投醫,自己要進宮找小姐幫忙的,被那昏君撞見,這都是命啊,怪不得任何人。”
婉兒道:“那昏君待你怎樣?有沒有淩虐你?”
小憐喃喃道:“他待我怎樣,我又何曾在意這些。沒了陽哥哥,我都不知道我是如何能活到現在。過去的那個小憐已經死了,現在的小憐,隻是一具沒有靈魂的驅殼罷了。”
婉兒道:“小憐,你一定要堅強的活下去,你陽哥哥一定會來救你的,你就是他的命根子。我相信他一定在籌謀,說不定很快就能將你救出這肮髒的皇宮。”
小憐幽幽道:“已經晚了啊,我被那昏君要了身子,已是不潔之人,再也承受不起陽哥哥對我的那無盡的愛意了,過去的小憐真的死了啊。現在的小憐,隻是一具為了報仇而忍辱負重的美麗驅殼罷了。”
婉兒大驚道:“小憐不可!你千萬不要做傻事,聽姐姐的話好不好,等你陽哥哥來救你出去。我相信他不會在意你被高緯玷汙這件事的。聽話,好好的活著,你和他的未來還長著呢。不要去沾那些血腥惡毒和肮髒的事情可好?”
小憐道:“小姐,我們已經回不去了啊,你我都知道這裏是個什麼樣的地方,進了這裏麵,有誰還能好好的出去的。齊國不滅,我們就隻能在某一天,屈死在這肮髒的宮中啊。”
婉兒道:“所以你最近做的這些事,都是為了讓那昏君敗掉這江山是不是?你怎麼這麼傻啊,朝廷內外不缺少聰明人,要是被別人抓到了你的馬腳,到時候想死都是一件奢望的事情。你天真,善良,單純,可愛,多麼幹幹淨淨的一個小女人,就不要摻和到那些男人當中的肮髒事情去好不好?”
小憐慘笑道:“小姐,進入了這個地方,又何來幹淨可言,那昏君殺了斛律家滿門,將小姐幽禁在這冷宮之中,將我和陽哥哥生生分離,從此相見已成奢望。如今又將小惜害死,他犯下的罪孽,死一千遍都不夠。他不是高高在上的君王麼,我就是要讓他失去他所依仗的這所有的一切,讓他也嚐嚐在屈辱中眾叛親離死去的滋味。如此方能報了這淘盡黃河之水也書不盡的無盡仇恨。”
婉兒將小憐摟在懷裏,輕輕的拍著她的後背,哭泣道:“小丫頭,難為你了,你將我們所有人對高緯的仇恨都扛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姐姐不希望你過得這麼苦,姐姐還是希望看見那個活潑淘氣沒心沒肺的小丫頭啊。”
小憐歎息道:“那個小丫頭再也回不來了。小姐,如果有來生,我還做你的丫鬟,就像我們以前在斛律府裏那樣,那些日子可真美好啊。小姐,如果有機會,你能再見到陽哥哥,幫我告訴他,我再也不能陪他走完這一生了,沒能替他生下一兒半女,好遺憾啊。來生我還做他的妻子,陪他走完完整的一聲。”說完就從婉兒懷裏站了起來,向外麵走去。留下婉兒在身後悲呼她的名字。
對於小憐私自闖入冷宮,高緯很生氣,不過小憐在他懷裏撒了一嬌,他的怒氣就煙消雲散。告誡了她以後不許再去那個地方後,就將這事拋到了腦後。小憐也加快了竊取權力的步伐,頻頻和穆提婆私下會麵,兩人合力掌握了後宮的一切風吹草動。加上小憐經常在高緯枕邊吹風,將他誇得英明神武,無人能及。一時高緯自信心膨脹,那自卑的陰影徹底的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徹底的瘋狂。朝堂之上經常會出現高緯一怒之下杖斃大臣的事情,使得滿朝文武越來越畏懼高緯,他的權力已經達到了頂峰。他的窮奢極欲,屠刀高舉,讓大齊王朝的末日越來越近。
張龍帶著數十名火山衛潛伏進了京城,主公將營救主母的重任交給了他,他暗暗發誓,哪怕犧牲自己的性命,也要完成主公的重托。自從弟弟因為保護主母,死在了宮廷內衛的手中,他對高緯就充滿了仇恨,也為此感到深深的自責,既然主母是在弟弟的手中失掉,那就讓自己把主母再救回來,如此方能對得起將軍多年的厚待和栽培,不辜負將軍的期望。
安頓好手下的火山衛,他摸到皇城外圍,想看看有沒有救出主母的機會,可惜,皇城守備森嚴,他找不到任何可趁之機,主母被關在後宮,根本無法出宮,他根本沒有營救主母的機會。他不怕死,他就怕完不成主公的囑托,臨行前主公那殷切的期盼,和主公回到幽州之後的消沉,讓他實在不甘心放棄營救主母的計劃。尋不到機會下,他隻好在率部京城內潛伏了下來,慢慢的等待機會。
皇天不負有心人,張龍的等待沒有白費,外出打探消息的手下回來告訴了他一個好消息,高緯將要帶著馮淑妃去城外的行宮內避暑。按照慣例,高緯會著三千禦林軍護駕,也隻有這個時候,他身邊的防衛才是薄弱的時候。潛伏京城這麼久,張龍知道,這已經是他們最好也是唯一的機會。
趁著高緯的隊伍在野外紮營的時候,數十名火山衛趁夜摸進了高緯臨時的營地,發動了突然襲擊。值夜的禦林軍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眼看著賊人離陛下的營帳越來越近,禦林軍統領焦急萬分,不斷的催促手下的人馬上前拚死攔截,一麵大聲的催促睡下的將士趕快爬來迎戰。
營地內巨大的喧鬧聲,吵醒了熟睡的高緯。他煩躁的吼道:“何事如此喧嘩,吵得朕無法安睡,何人敢如此放肆,該當何罪!”
穆提婆匆忙跑進帳內,驚慌道:“陛下!大事不好!有刺客!他們離陛下的營帳越來越近了,陛下,趕緊撤退吧!”
高緯道:“禦林軍是幹什麼吃的,三千人守衛朕,還讓刺客摸到了朕的身邊,真是一群飯桶!”
身邊的馮小憐起身道:“陛下,還是先撤吧,要是讓刺客傷了陛下,可就不好了。禦林軍既然失職,回頭再重責他們就好。”
穆提婆道:“陛下,娘娘說得對啊!現在不是責罰禦林軍的時候,陛下龍體要緊,趕緊撤吧,等禦林軍擒拿住了刺客,陛下再回來可好?”
高緯道:“幾個刺客,還輪不到朕害怕!血狼,你去看看,將這些膽敢冒犯朕和淑妃的混蛋盡數誅滅!”
潛伏在暗處的血狼應了聲是,黑影一閃,就消失在了帳外。看著血狼前去,穆提婆也放下了心,血狼的厲害他也知道,有他在,此刻斷然來不到高緯身前。既然安全無虞,他趕緊從旁邊的案幾上捧上兩杯熱茶,呈給陛下和馮淑妃,“陛下和娘娘受驚了,請喝杯熱茶,壓壓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