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蘭陵遺恨(2 / 3)

跌跌撞撞的回到了家,夜色已經降臨,大雨之下,府裏的人已經安寢,老趙聽到熟悉的馬蹄聲,知道將軍回來了。打開門,看到將軍如此模樣,大吃一驚,連聲問將軍出了什麼事。信陽一語不發的進了大門,將馬停在了院子,從馬背上滑下來,低著頭向內宅走去,老趙趕緊關上門,叫醒了旁邊打瞌睡的小廝,讓他將馬牽去馬廄。自己上前扶著將軍,邊走邊喊:“來人啊,將軍回來了!”

正在府中查看燈火的老管家聽到老趙的喊聲,匆匆趕了過來,見到了將軍這幅狼狽的模樣,剛想發問,看到門房搖頭,就壓下了心中的疑惑。目送著將軍進了內宅,兩人才慢慢的往前院走去,老管家問道:“老趙,將軍這是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老趙答道:“不知道,我就看到將軍這個樣子進的門,看樣子是從王府回來的,定然是王府那邊出了大事。將軍心情如此糟糕,這時候還是不要去惹將軍心傷了。”管家點了點頭,不再言語,隻是望向內宅的眼睛裏,藏不住那一絲擔憂,但願將軍沒事。

信陽進入內宅,看到自己房內的燈還亮著,小憐這丫頭這個時候還沒睡,一定是在等自己回來吧,自己這副樣子,還是不要嚇著小丫頭了。可惜,天都不遂他的心意,打著燈籠巡視的丫鬟見著了他狼狽的樣子,大呼了一聲:“將軍!”

小憐聽到丫鬟的驚呼,連忙從房裏跑了出來,看見信陽這模樣,嘴裏驚呼道:“陽哥哥,你這是怎麼了?”說著小跑到了信陽跟前,扶著他往房內走去。

信陽張了張嘴,卻又不知道怎麼開口,歎息了一聲,由著小憐扶著回房,伺候的丫鬟行了一禮,就悄然退下。這段路,就隻剩下他們倆緩緩而行。

回到房內,小憐端來了備好的熱水,將信陽濕透的衣服全部脫掉,擰幹了熱毛巾,先將他的臉擦洗了一遍,又將身上的水漬擦掉,給他披上幹爽的衣衫,重新找了一塊幹毛巾將他濕透的頭發擦幹。整個過程信陽一言未發,像個木頭人一樣任小憐施為。看到信陽哥哥這個模樣,小憐知道,定然是出了不好的事情。

將信陽收拾停當,看他還是坐在床榻上發呆,小憐跪坐在他的膝邊,將他的雙手捧起來,用自己的雙手包住,握在一起,將小腦袋擱在了他的膝蓋上,一言不發,用小臉摩挲著他的大腿,將自己手心的溫暖傳遞給他。

信陽終於從茫然中回轉過來,看到伏在自己膝蓋上像小貓一樣的小憐,心裏大生憐愛,將她拉了起來,抱著放到自己的膝蓋上,雙手緊緊地抱著她的腰,將臉頰貼在她馨香的秀發上,感受著這一刻的溫馨,三魂六魄也緩緩歸位。

小憐那輕靈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陽哥哥,出了什麼事情了嗎?是不是王府裏出了事?”信陽低啞的答道:“別說話,先讓陽哥哥靠一會兒。”小憐哦了一聲,就安靜的坐在陽哥哥的懷裏,靜靜的等著陽哥哥好起來。

感受到了身後陽哥哥的身體放鬆了下來,後背上傳來了均勻的呼吸聲,小憐知道陽哥哥睡著了。想起身扶他上床去休息,可是信陽在睡夢中,那雙摟著她腰的雙手依然緊緊的扣著。小憐不忍吵醒安睡的信陽,隻好坐在他的膝蓋上保持著這個姿勢不動。此時已經是夜半時分,小憐的瞌睡也來了,她將腦袋後仰,靠在了信陽的肩膀上,兩個人就以這種怪異的姿勢睡著了。

等到天光大亮,府裏報晨的公雞喔喔喔的叫聲,才將信陽從夢中喚醒,剛睜開眼睛,就感覺懷裏有東西。聞到那熟悉的味道,知道是小憐這丫頭,慢慢的回想起了昨夜的一切,心裏生出了一絲愧疚。

自己心緒大傷,稀裏糊塗的就睡了過去,卻讓這丫頭以這古怪的姿勢睡了一夜,一會兒估計又該叫嚷脖子酸了。將她橫抱了起來,輕輕的放在床榻之上,給她蓋好被子,替她擦掉嘴角流出的口水,小丫頭在睡夢中都還在嘟噥著什麼,那嬌憨的模樣,讓信陽大生憐愛,輕輕了撫摸了下她的小臉,在她的額頭上親了一口。

信陽穿好衣服,出門洗漱,吩咐下人,讓廚房給小臉準備好熱乎的蓮子粥,自己則走到書房裏,思考著未來的路,到底該怎麼走。

等到小憐睡醒時,已經是巳時一刻的樣子,嘟囔著睜開了眼睛,發現自己睡在了床上,記憶中明明是在陽哥哥的懷裏睡著的,等到她發現太陽照射在窗欞上,透過貼紙映射在地上的光線時,就知道這個時候是什麼時辰了,看樣子自己又睡懶覺了,尖叫了一聲,把腦袋害羞的蒙在了被子裏。

信陽在書房裏聽見了小憐的叫聲,寵溺的笑了一下。來到了小憐的床前,取笑道:“小懶蟲,該起床了哈,太陽都曬屁股了。”小憐嬌嗔的聲音從被子裏傳了出來:“陽哥哥你壞,自己醒了都不叫醒我,待會兒老管家和丫鬟們又該笑話我了。”

端著蓮子粥進門的丫鬟順口打趣道:“夫人不必擔憂,沒人敢笑話夫人呢。”還沒說完,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來。接著說道:“夫人和將軍情意深重,府裏的人們高興還來不及呢,偶爾貪歡,起床晚了點,這都沒什麼的。”

小憐裝著惱怒道:“你這死丫頭,看我不撕爛你的嘴,叫你亂說。”說完就從被窩裏爬起來張牙舞爪的撲向了丫鬟,那丫鬟早已見勢不妙開溜了,留下信陽在一邊嘿嘿笑了起來。心裏因為兄長離去積鬱的愁緒和傷悲,也因此衝淡了不少。

齊國朝野還沒有從斛律將軍身死的陰影中走出來,蘭陵王被鴆殺的消息又傳了出來,一時朝野一片慌亂。齊國三將在短短三年內相繼舍棄帝國而去,上天也不再庇護這個強大的國度了嗎?齊國的天已經塌了啊。

心憂帝國的大臣,對他們的皇帝失望到了極點,很多老臣紛紛上書請辭,穆提婆和祖廷喜出望外,他們在高緯的耳邊大肆汙蔑這些臣子,說他們是在為蘭陵王抱不平。高緯自然大怒,一氣之下將他們都逐出了朝堂。而穆提婆和祖庭則趁此機會,大肆提拔心腹,將他們安插在帝國的要害部門,一時齊國朝堂之上小人盈朝。

蘭陵王一死,整個王府就斷絕了與外部的所有聯係,關起門來等待皇帝發落的旨意。信陽趁機將王府家眷神不知鬼不覺的護送出了京城。蘭陵王死後,蘭陵親衛一哄而散,這讓穆提婆嗤之以鼻,還以為處理這些人是個很棘手的問題,沒想到他們自己就潰散了,他都懶得去理睬這群貪生怕死之輩。

此刻城外數百軍士在黑暗中集結了起來,赫然就是傳言已經解散的蘭陵親衛。為首的夜狼平靜的看著緩緩駛來的馬車,他知道那是王府家眷的車架。王爺臨死前交待,讓他們假裝解散,不然會遭到來自朝廷的圍剿。讓他們躲過了風聲過後,將王府家眷護送到一個安全的地方,然後就地解散,不要想著為他報仇。可是夜狼的心裏何其的不甘,他跟隨王爺多年,王爺待他如兄弟,士為知己者死,如今王爺卻被無故鴆殺,他現在隻想完成了王爺囑托的任務後,去殺了那昏君,替王爺報仇。

馬車到了跟前,看見王妃從車上下來,所有親衛一起半跪參拜:“拜見王妃!”

王妃點點頭,平靜道:“免禮吧,王爺已去,以後你們不用再參拜我一個婦道人家。”

夜狼道:“我等既為王爺的親衛,此生隻效忠王爺一人,生是王府的人,死是王府的鬼,王妃不用對我等客氣!”

王妃歎道:“也罷,既然是王爺安排,那就隨你們吧,府裏的家眷都在這裏了,拜托你們了。”

夜狼回到:“王妃有命,定當全力以赴,萬死不辭!”

信陽從車架後麵上前來,望著眼前整整齊齊的幾百親衛,對著夜狼點了點頭。對王妃說道:“嫂嫂,請上車吧,此去幽州,路途頗遠,讓嫂嫂受累了,還望嫂嫂一路保重。”

王妃對信陽福了一禮,“有勞叔叔了,妾身先行謝過。叔叔大恩,王府永世不忘。”

信陽歎了口氣,“嫂嫂莫要如此,兄長遭此大難,我卻隻能看著,幫不上任何忙,是我對不起兄長。如今兄長已去,還請嫂嫂莫要太過傷悲,保住自身要緊。兄長托付我安頓好你們,我卻無法庇護你們周全,隻能讓你們遠遁幽燕苦寒之地,吾深感慚愧。”

王妃道:“王爺一去,全府上下隻能任人宰割,如今能得叔叔援手,尋一安身之地,妾身已是感激不盡,安敢奢求其它,還請叔叔莫要過謙。王爺留下的這隨他戎馬一生的蘭陵衛,還請叔叔代為操勞,妾身一介女流,實在是有心無力。”

信陽點了點頭,目送王妃上了馬車,走到夜狼跟前,說道:“夜狼,說說你的打算吧,兄長已經不在了,蘭陵衛已無存在的意義,如若讓別人知道你們的存在,隻會招來朝廷的圍剿。”

夜狼道:“劉將軍,你也知道王爺死的是多麼的冤枉,王爺為這個帝國征戰一生,卻遭受這樣的對待,你讓我們如何甘心!不殺了那個昏君,我們枉為蘭陵衛!”

信陽道:“你們的心情我能理解,我對高緯也充滿了恨意,但是皇宮大內把守森嚴,宮廷內衛更是難逢對手。兄長既然讓你們好好活著,你們就不要辜負了兄長的一番期望。”

夜狼道:“從成為蘭陵衛的那一天起,我們就注定了此生隻能跟隨王爺,王爺待我們如此親厚,我們為了王爺又為何要惜身?王爺死的如此冤枉,我等定要為王爺討回一個公道!”身後五百親衛一起大喊:“為王爺討回公道!討回公道!”驚起旁邊林子裏鳥雀一片。

見他們如此堅決,信陽也不再堅持,他對蘭陵衛並沒有約束力,如果他們執意要為兄長報仇,自己也無法阻攔。他開口道:“你們先送王妃去幽州吧,我已經派快馬通知那邊做好了迎接準備。等到王府家眷在那邊安頓下來,你們再到我這裏來,我替你們好生謀劃,兄長無故身死,我和你們一樣悲憤。你們都是好漢子,兄長在天之靈,也會為你們感到驕傲。你們沒有辜負蘭陵衛這個名字!”

夜狼拱手道:“多謝劉將軍誇讚,此乃我等應盡之責。將軍高義,等夜狼從幽州回來,再和將軍把酒共醉,就此別過,將軍保重!”說完跨上戰馬,護送車架一路向北而去。

回到府上,信陽開始安頓府中後事,誰都能看出來,此刻的京城已經在高緯的絕對掌控之中,以他的喜怒無常,誰都可能會隨時大難臨頭。還是早早的搬家遠離,去幽州坐看這天下風雲局勢的變幻。

斛律家的族滅,蘭陵王的身死,此刻的京城已無半分讓他留戀。想到宮裏的那個女子,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皇帝廢了她,她現在在皇宮裏一定受盡了磨難吧,而自己卻隻能看著她遭受苦難,卻無任何辦法去改變,自己手上的力量還是太弱小了啊。

正在整合自己在京城的力量,準備撤離的信陽等到了夜狼的到來。他在酉時時分從自家的屋頂縱身躍到了自己書房的窗前。把正坐在信陽腿上練習寫字的小憐嚇了一跳,看清是夜狼後,羞得滿臉緋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