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理睬他們,看他們有沒有本事鬧翻了天!”太上皇攥緊拳頭說道。
“他們實在要價太高,叫我們無法滿足他們。”李顧朝那邊偷瞧了一眼。“袁大人堅持原來的二千之數,決不多加,因為一旦鬆口,蒙古人就會得寸進尺,不可收拾。現正僵持著,很有可能破裂。而我們原定的計劃未必有機會實行,眼前就會發生騷亂,大動幹戈,失去控製!所以小臣借口過來請示太上皇,要太上皇做好最壞的準備。”
“李愛卿,如果禍要來,就讓它來吧!”太上皇淡定地說道。
“太上皇注意一下四周,是否雙方的軍隊都在悄悄運動,作著軍事布署?”他眼睛掃視著雙方軍隊的動向,說道。
“是的,寡人能看出來,軍隊雖然漫不經意,但確實別有用心。看來衝突一觸即發!”太上皇首肯道。
“小臣還要過去陪袁大人,太上皇保重!”
李顧走後,剩下太上皇父子二人。太上皇拉住皇子的雙手,慈愛地望著他。
“皇兒,情況難以逆料,一旦變生,你可不要顧及父皇,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父皇,兒臣怎能再讓父皇橫遭不測?”皇子流下淚來說道。“父皇受過的苦如入地獄,決不能叫父皇重頭再來!”
“寡人的前途八年前已告結束,現在最好也不過頤養天年而已,而你正未可限量。”太上皇語重心長地說道。“按理來說,皇叔應該傳位於你,所以你可能被立為儲君,繼承大統。國之重任,將寄托在你的身上,豈可不自愛?切勿為寡人老朽無用之軀所累!”
“父皇!”他隻能喊出這麼一句,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太上皇丟開皇子,把眼光重又投向不遠處的那四個人,極力想通過察看,掌握動態。
皇子見深慢慢從傷痛中恢複過來,不禁念到他還關心的人,就是那神秘的來客。他知道隨時會發生殘酷的戰鬥,無情的殺戮,誰能照顧他呢?他隻是一個老百姓,哪裏見過這種可怕的陣勢?更何況他還是一個弱女子!想到這裏,他覺得毛骨悚然,自己豈不是在害他?要是他有個三長兩短,自己真是作孽!必須當機立斷,將他安頓妥當,遲則後悔莫及。但不用多想,他就明白,別無他法,唯有放他出去,離開這個險象環生之地,才是唯一能選擇的生路。於是他向自己的車輛走去,拉開車門,車裏空空無人。皇子考慮了一會兒,判斷他大概失去了自己的看管,如野馬脫韁,乘機溜出晃蕩去了。他朝前走了一截路,舉目四望搜索,並未看到他的蹤影,雖然有點發急,也就算了,估計他一定在隊伍這個圈內什麼暗處,跑不出這個範圍,因為既然鑽進來,沒有命令,中蒙兩國的崗哨是不會放人通行的。
現在太上皇和所有人的命運更牽動皇子的心,他忙又轉回到太上皇那裏去,恰見袁彬和李顧也趕過來。
“一切順利!”袁彬與李顧幾乎同時興衝衝地對太上皇報告道。
“還是按照我們開出的二千兩條件?”太上皇關心地問道。
“一分錢小臣都不會增加!蒙古人最後想通了,不賺白不賺!”袁彬回道。“都回各自車上去,馬上就要出發啦!”
出乎皇子預料,客人卻端坐在車子裏,先他一步回來。皇子忍不住責備他,不該亂跑,弄不好會惹出禍端來,這裏到處都是粗野凶暴的士兵,特別是蒙古軍,喜歡動手勝過動嘴,動不動就舞刀弄槍的。客人隨便敷衍了皇子兩句理由,皇子也就不再追問。
客人對皇子撒了謊,其實他是想逃走的。當時他也看出場麵有點混亂,雖不明其中原委,但是印象還是深刻的。頓時他就產生了不辭而別的念頭。盡管他被強迫留在這裏,沒有感覺到危險,這個陪他的太監也對他推誠相見,但他總是不踏實,畢竟是他不熟悉的環境,何況他不是被人請來,而是差不多被人抓來做客的,叫他怎能心安理得呢?他乘皇子離開別無他人過問之機,急忙尋路而逃,結果令他大失所望,均被中蒙兩方崗哨嚴厲斥退。無奈他隻好殃殃而回。但此念一開,他怎麼也不肯作罷。
隊伍迤邐向前,一會兒穿行在峽穀之間,一會攀爬在山道之上。約摸行了二十餘裏後,在一座山坡上暫停休息。
太上皇在袁彬攙扶下走出車子。李顧和皇子也分別在後麵下了車,向太上皇靠攏。幾個人閑站在那裏,呼吸著秋天的新鮮空氣。才片刻功夫,袁彬卻突然走開去,大家一看,原來蒙古的倆個將領在前麵向他招手,他是見他們去的。
“蒙古人想幹什麼?”太上皇象是在問身邊的人又象是在自問。
“小臣敢擔保,一定是為了那二千兩黃金,他們唯恐我們到了北京後會賴賬。”李顧回道。
“愛卿是亂猜的吧?“太上皇笑著說道。”
“太上皇,小臣可是言之有據的!當時他們就提出要太上皇親口對他們承諾,被小臣和袁大人狠狠地頂了回去!”李顧津津有味地敘述道。
“那你們是怎麼拒絕他們的呢?”太上皇頗有興致地問道。
“袁大人把臉一板說道,太上皇隻能對他臣子的秉報加以批準,不可能直接與你們商談。你們是臣子,太上皇是國君,怎麼能夠對等?“
“其實在這特殊場合下,也不是不可變通。要是為這件事雙方鬧得不歡而散,那就太不劃算了。啊!袁愛卿回來啦!”
袁彬邁著大步疾速地走著。
“沒事吧?”還未等他到跟前,太上皇就忙問道。
“他們反悔啦!”袁彬急促地答道。“這次麻煩夠大的!”
“好。叫他們過來,寡人願意與他們麵對麵約定。”太上皇勁頭十足地說道。
“太上皇要幹什麼?”袁彬茫然地問道。
“剛才聽李愛卿說,蒙古人想要寡人親口答應給他們黃金,他們才放心。”
“唉!李大人,你別想其當然啦!”袁彬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完全是新問題。”
“那麼他們又翻出什麼新花樣?”李顧忙吧嗒著嘴問道。
袁彬轉述說,蒙古將領想起來有點後怕,手下士兵人數眾多,回國後難免不對外說出去,中國使節突然不見了,而他們不作計較,照常前行,直到京城。傳到太師也先耳中,必然要審問他們,中國方麵有所缺失,已使這次行動變得不合法。而他們理應按嚴格程式執行,一點含糊不得!怎可隨便遷就?定是被中國收買,貪圖好處,忘了國家利益。太師也先決不會饒恕的,那他們將死無葬身之地!”
“膽小鬼!”李顧罵道。“那他們現在到底要我們怎樣才滿意?”
“二千兩黃金他們不要了,所以得聽他們的。”袁彬回道。“他們首先要求隊伍停止前進,就地駐蹕。然後我們立即派員趕赴京城,請皇帝下詔,委任新使節。文書要一應俱全,交付他們。”
“原來就這些?”李顧大大刺刺地問道。
“就這些李大人還嫌不夠嗎?”袁彬沒好氣地反問道。“我們根本答應不了!蒙古人又回到了開頭,還是要皇帝的敕命。不過現在放寬了一點,允許我們補辦而已。”
“為什麼?應該說並不難。難道皇帝能不同意嗎?”
“皇帝與太上皇兄弟情深,怎會拒絕?但總有一些人從中幹擾,致使一拖再拖,延誤時間!”袁彬痛切地陳述道。“而我們滯留在此,雙方軍隊實際上已處於不友好狀態,久而易生釁端,後果難料,所以不可取!”
“那蒙古人說什麼呢?”
“他們倒是讓了一步,允許由太上皇任命使節,以代替蔣大人,是誰他們不管,隻要有太上皇的手諭就行。”
“袁大人,對此你有何高見?”
“太上皇地位至尊,尚在皇帝之上。而朝廷政務則由皇帝獨理,太上皇不宜直接插手幹預。二帝並立,要在各領其位,各守其份,不得超越,才是相安之道。如今太上皇不得已要來代行皇帝之權,總有不穩妥之處,但現在卻隻得如此!”袁彬注視著太上皇問道,“太上皇是否同意小臣愚見?
“愛卿籌劃有方,寡人焉能不予支持?皇帝那裏寡人自有處分,袁愛卿不必多慮,眼前更為緊要。”太上皇答道。
“不管太上皇在此任命什麼人,皇帝以後必須承認。”袁彬繼續說道。“封官賜爵,奪了皇帝之權,難免有一些心懷叵測的小人,要在皇帝麵前挑撥,搬弄是非。”
“寡人與皇帝兄弟之親,不會因此生出隔閡來!”太上皇笑說道。“那班小人怎能壞寡人與皇帝幾十年兄弟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