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麗指天為誓,道:“若是我曾動手殺過馬放野,叫我此生被烈火活活燒死,屍骨成灰,來世變為蟲蟻。”
她原是沒有出手殺過馬放野,隻是設計使馬放野的手掌,碰上她肩頭上的天狼釘而已,是以再毒的毒誓,她都不怕起。
袁中笙見文麗罰了這樣的毒誓,也不禁無話可說,呆了半晌,道:“可憐師傅收留了我們兩個孤兒,卻落得這樣結果。”
他一麵說,一麵淚如雨下,嚎啕大哭起來。
文麗道:“師哥,你別隻管哭了,剛才譚清源走時,你不給我追他,他前去若是遇到了高手。必然反來追我們,我們還是快走吧!”
袁中笙一言不發,到剛才馬放野屍首的所在,跪了下來,咚咚咚地叩了三個頭,站起身來,淚流不絕,低頭向前走去。
文麗跟在他的後麵,走出了三五裏,文麗才道:“師哥,那的確是不能怪我的,你還在惱我麼?”
袁中笙長歎一聲,道:“事情既已如此,我惱你又有何用?”
文麗道:“那你為什麼不出聲?”
袁中笙道:“我在想,這樣下去,我們究竟怎麼辦!”
文麗心中暗喜,心想原來袁中笙的性格仍沒有變,還是這樣懦弱,可以聽憑自己擺布。
她連忙道:“師哥,常言說得好,船到橋洞自會直,你著急又有什麼用。”
袁中笙長歎數聲,隻是悶頭趕路。
文麗忙道:“師哥,你可是不喜歡我嗎?”
袁中笙這才停了下來,握住了文麗的手,道:“師妹,我當然不會不喜歡你,但是我們再這樣下去,隻怕難免有一日,會大禍臨頭。”
文麗搖頭道:“不見得,你功力日高一日,誰是你的對手?若是我們此次出海,再能夠找到那隻玄鐵神手,打開了玄武洞中的秘庫的話,那更是可以由得我們,為所欲為了。”
袁中笙聽得文麗如此說法,不由得打了一個冷顫,好半響都說不出話來。
文麗道:“師哥,你說不是麼?”
袁中笙道:“你說得不錯。”
本來,袁中笙已有以出海到生生島去找尋玄鐵神手為名,但事實上卻想趁此機會,和文麗一起在海外荒島上居住,再不履足中原。
但是,袁中笙的心中,卻並不是沒有猶豫。
他還有一件事十分放不下,那便是費絳珠。他和費絳珠分手已有許久了,一直沒有她的信息、不知道是死還是生。
袁中笙的心中,一直未能忘情於費絳珠,若是真要隱居海外的話,他一定會不斷地想念費絳珠,說不定會再到中原來找她的。
但這時,袁中笙聽了文麗的話之後,他的意念卻更加堅定了。
他已決定,一到了海外,再不回來。
因為他明白,有文麗在自己的身邊,若是自己再在中原武林中耽下去,那不知道會有多少可怖的事情發生!那是他所絕不敢想像的!
他的心思,文麗自然不會知道,她還是興衝衝地和袁中笙趕著路。
袁中笙這時,已經知道文麗是絕不會聽自己話的,自己叫她不要生事,她也不肯聽,她甚至趁自己和譚清源動手的時候……
袁中笙實是不相信文麗所說的馬放野慘死的經過,所以他不敢向下想去。
他也不再花精神去勸文麗,隻是一聲不出,卻帶著文麗專揀荒涼之極的地方走去,就算逼不得已,要經過大城大鎮,他也帶著文麗,疾馳而過,絕對不多作逗留,以免生事。
文麗心中大不滿意,已向袁中笙提了好幾次,但是袁中笙卻隻是不加理會,文麗空自生氣,卻也將袁中笙無可奈何。
這樣,一連趕了近二十天的路,居然沒有什麼事情發生,那一天傍晚,已到了南海邊上了。
袁中笙一見到了海邊上,才鬆了一口氣。文麗也早看出了袁中笙這一路上,專揀荒僻小路行走的用意,是以賭氣不理袁中笙。到了海邊上,袁中笙笑了一下,道:“師妹,咱們到海邊了。”
文麗一撇嘴,道:“到了就到了,和我說則甚?”
袁中笙道:“你可是在怪我一路上行走得太匆忙了些麼?”
文麗道:“當然是,像趕命也似的,誰知道你心中在著急些什麼?”
袁中笙歎了一口氣,道:“師妹,你不明我心意”
他話還未曾講完,文麗已經道:“我有什麼不明白的?你是怕我生事,那你何不幹脆點了我的穴道,負著我前進,還好得多哩。”
袁中笙笑道:“我隻是為了不要節外生枝,可以快些到海邊,登船出海。”
文麗瞪了他一眼,道:“那樣心急則甚?”袁中笙道:“一上了船,心就定了,我就可以授你那太陰真氣功夫了啊。”
文麗一聽,立時轉嗔為喜,道:“那我們快去找船!”兩人沿著海邊,向前奔去,奔出了三十來裏,便到了一個鎮市。
那沿海的鎮市雖是不大,但是卻船桅林立,船隻甚多,袁中笙和文麗兩人,到了鎮上飯店之中,一麵吃飯,一麵放出聲氣,說是要買船出海,自然有要賣船的人,來和他們接頭。
到了天色濃黑時分,他們已看中了一艘不大不小的船兒,那船的龍骨極重,恰好可供出遠海之用。
袁中笙雖然從來也未曾出過海,但這時卻也不要水手跟船和文麗兩人,當晚便上了船,揚帆起錨,趁著退潮,向海中駛去。
當晚風平浪靜,兩人躺在甲板之上,月白風清,十分舒服。
回頭向岸上看去,隻見燈火越來越遠,終於已完全看不見了!
袁中笙想起自己主意已決,這一生再不履中原,心中也不禁生出了萬般感歎來,對著天上的月華,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文麗忙問道:“師哥,你歎什麼?”
袁中笙道:“沒有什麼,我隻不過想起了一些事情。”
文麗突然一聲冷笑,道:“你想起了什麼,我是知道的!”
袁中笙聞言,倒吃了一驚,心想難道她已知道自己並不是想到什麼生生島去找玉骷髏史媚,而隻是想遁世海外麼?”
如果她知道的話,此際離岸還近,隻怕又要節外生枝了。
袁中笙心中懊喪,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文麗坐了起來,望著袁中笙,道:“你說,你是不是想起了費絳珠?”
袁中笙一呆,這才知道原來文麗並不知悉自己的心事,他笑了一下,道:“費姑娘和我分手,已有近兩年了,她音訊全無,生死不明,我如今又身在大海之上,想她又有什麼用。”
文麗嗔道:“我不管你想她是不是有用,你既是我的丈夫,我就不許你想她。”
袁中笙道:“我根本沒有想她,你又何必睹猜疑。”
文麗呆了片刻,才笑道:“師哥,你別怪我小氣,如果你是女人,你就會明白,世上沒有一個女人,會喜歡自己的丈夫想別的女子的。”
袁中笙笑道;“我知道,凡是好的妻子,大都是這樣的!”
這時,已到了海上,而且離岸越來越遠,他們在船上所準備的一切,又足夠他們兩人四五十日之需,在那麼長的一段時間中,他們不知可以航出多遠,再也遇不到外人了。
在那樣的情形下,一個人的聲名好壞,對那個人實已是一點作用也沒有了,因為隻有他們兩個人在一起,和整個人間隔絕了。
袁中笙想起近兩年來在江湖上的顛沛流離,種種驚險萬狀之事,都將成為過去,心中十分輕鬆,所以竟脫口稱讚起文麗來。
文麗喜得紅了臉,道:“我是好妻子麼?”
袁中笙道:“你當然是好妻子,來,你精神很好,我這就教你太陰真氣的口訣,你從今晚開始便練功可好?”
文麗喜得直跳了起來,拍手叫道;“好!”
本來,袁中笙對文麗要求教她太陰真氣一事,一直在支吾其詞,為的就是怕文麗學會了太陰真氣之後,如虎添翼,更加為非作歹。
但如今,他心想文麗除了自己以外,已再沒有機會見到第二個人了。她總不成在練成了太陰真氣之後,將自己打死。
所以,他不等文麗提出,便自己開始,教起文麗太陰真氣的口訣來。
袁中笙隻當他的安排是萬無一失的,但他怎料得到,人算不如天算,無論是怎樣聰明的人,作出怎樣慎密的安排,結果都可能出現漏洞,出現意想不到的結果的,何況袁中笙並不是一個聰明人!
船一直順風向南駛去,袁中笙也一直不停地教文麗練太陰真氣功夫。
文麗人極聰明,一點就明,在不知不覺間,已經過了二十來天。
在這二十來天中,他們也經過了不少島嶼,有的島上有人,有的則是荒島,但是袁中笙卻隻是裝模作樣,向人詢問生生島的去向和形狀,並不停下來。
因為他還嫌那些島離大陸太近,他要到一個盡可能遠的荒島上去。
那一天晚上,兩人在船艙之中,正待睡去,忽然聽得雷聲震天也似,響了起來。
兩人急忙衝出艙去,才一到了甲板上、傾盤大雨,已然灑下,而海麵上,波濤洶湧,也異乎尋常,船身立即簸顛起來。
文麗大吃了一驚,道:“師哥,不好了,我們遇到風暴!”
她下麵的話還未出口,陡然之間,轟地一聲,一個比山還高的浪頭,已向他們湧了過來,“嘩”地一聲過處,他們兩人便跌倒在甲板之上,慌亂之中,緊緊地抱住了一根副桅,才不至於被浪頭卷去。
而當那個大浪卷了過去之後,船身又陡地向下,沉了下去。
那一沉,足足沉下了十七八丈,隻見兩麵海水壁立,他們竟像已沉到了海底一樣!
文麗一見了這等情形,嚇得怪聲叫了起來。
袁中笙連忙抱住了一塊最大的艙板,道:“師妹,抓住!”
他那句話才一出口。船身又突然向上升去!
船身上升間,兩麵的海水,一齊合了攏來,他們兩人隻覺得身子在海中流著,翻動著,除了他們緊緊的抱住的木板之外,什麼都靠不到了。
等到他們的身子,又被拋到水麵上之際,大雨仍然未曾停。
他們趁著閃電的光亮,四麵看去,他們的船隻,已經完全不知去向了。大海是如此之大,就在那一瞬間,便吞去了他們的船隻,而什麼的時候,將會連他們兩人都吞了去,那是他們也不知道的事情。
文麗向袁中笙移近了些,她剛想開口講話,又是一個浪頭卷了過來,將他們再度卷到了海底。他們被猛烈的海浪拋著,翻著,直到天色大明,海麵上才漸漸地恢複了平靜。
袁中笙籲了一口氣,吐出了口中的海水,四麵看去,心中不由叫了一聲苦!
四周圍全是汪洋大海!水連著水!
袁中笙一看到四麵汪洋大海,連一點兒陸地的影子也沒有,心中不禁苦笑起來!
他這次出海,本意是在海外終老,再也不想回歸中原的,因為在中原,他的遭遇太以使他痛心,令得他不能不遠避海外!
而今,船已在暴風雨中沉沒,袁中笙心中立即想到,自己隻怕再也難以找到陸地了,結果自然是葬身在茫茫大海之中,那卻是意料不到的!
袁中笙望著大海發呆,隻聽得文麗以十分幹澀的聲音叫道:“師哥!師哥!”
袁中笙道:“什麼事?”
他自己開口說話,才知道自己的聲音,原來也如此幹澀。
文麗帶著哭音,道:“我們如今怎麼辦?”
事情已到了這等地步,袁中笙的心中,雖然不免惻然,但是卻倒也十分平靜,因為葬身在大海之中,固然不幸,但是卻還算得平靜,海中的風波,比起武林中的風波來,總算要平靜得多了!
他歎了一口氣,道:“除了聽天由命之外,還有什麼辦法可想?”
文麗的想法和袁中笙完全不同。袁中笙本就無意再履足中原,是以此際的心情,十分平靜。
但是文麗出海,卻是想得到那玄鐵神手,在玄武洞中得到寶藏,縱橫武林的。再加上近數日來,她修練太陰真氣,大有心得,正是一生之中,做人做得最有興趣的時候,要她“聽天由命”,她心中實是難過之極,陡地一震,道:“師哥,一點辦法也沒有麼?”
袁中笙道:“你不看到麼?四周圍全是茫茫大海,人力和自然比起來,實在太可憐了,不要說是我們,就算是壽菊香,落到了這一地步,隻怕也隻有聽天由命這一條路了!”
文麗呆了好一會,突然哭了起來。
袁中笙歎了一口氣,道:“師妹,哭也是沒有用的。”
文麗道:“你別理我,由我哭去!”
袁中笙不再說話,索性閉上了眼睛。
文麗的哭泣聲,一直在他的耳際響著,算來文麗已哭了幾個時辰,突然之間,她的哭聲停了下來。
袁中笙聽出文麗的哭聲停得十分突然,他連忙睜開眼睛來,隻見文麗正昂著頭,向前看去,麵上充滿了希望。
袁中笙也循著他所望的方向看去,隻見前麵似乎有一個小黑點。
那個小黑點隻有拳頭大小,但是在一片青碧的大海之中看來,已是十分顯眼。
袁中笙正想開口,文麗已經脫口叫道:“陸地!陸地!”
袁中笙看去,覺得那個小黑點也像是一個小島,他心中也不禁高興起來,看了看水流的方向,他們正是向那個小島飄去的。
等到天色漸漸黑了下來的時候,他們早已可以看清,那是凸出在海麵上的一座孤島。等他們飄到近前時,才看出那座島竟相當大。
袁中笙本來隻希望發現一座小島,小得隻能容下他們兩個人。
如今一看那座島這樣大,心中便不甚愜意,但是在如今的情嚇,顯然沒有再離去,在海中盲目飄流之理。
文麗一見那島上林木蒼翠,精神大振,以手作漿,連連劃動。
等天色漸黑了下來,到了月華高升之際,他們已上了沙灘,那島上的沙灘,沙細得和粉一樣,踏了上去,令人感到說不出來的舒暢。
袁中笙上了岸,便道:“不知島上是否有人?”
文麗道:“最好是有人,有人的話,一定有船,我們便可以再次出海了。”
袁中笙見文麗所想的,和自己的心意,恰好相反,心中也不禁苦笑,道:“我們先去找一點清水喝喝再說。”
文麗也覺得口中鹹苦無比,聞言連忙點頭。
兩人向前,翻過了一座小山,便看到一道清溪,向前蜿蜒流來。
兩人在海水中浸得久了,一見清溪,更是其渴難當,連忙奔了過去,俯身喝了一個飽,文麗更在清水之中,洗了洗長發。
袁中笙則趁機四麵打量,隻見那小島,處處顯得風景異常秀麗。
但是看來,卻並不像是有人聚居的樣子。
等文麗洗好了頭發,袁中笙便道:“師妹,我看這島上,不像有漁民聚居,但是島上風景宜人,難保沒有世外高人在,我們行動,要小心些才好。”
文麗道:“小心什麼,就算有人,我們兩人合力,還怕誰來?”
袁中笙苦笑道:“師妹,需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不要以為學了太陰真氣,便能所向無敵了!”
文麗嘟起了嘴,不理睬袁中笙。
袁中笙不想和她鬥嘴,道:“你看,這島上共有三個山峰,以中間一個為最高,我們若是攀上了山峰,島上的一切,便可一目了然了,如果沒有人的話,我們正好在島上定居下來。”
文麗一呆,道:“定居下來?”
袁中笙雙手一攤,道:“是啊,這島四麵全是大海,我們又沒有船隻,除了在這裏住下來之外,還有什麼辦法可想?”
文麗道:“那也不見得,島上有的是樹木,就不許人紮木為排麼?”
袁中笙道:“紮木排?木排能夠飄洋出海麼?”
文麗道:“那總比困居在這裏的好,若是在這個島上,一個人也沒有,那麼學了一身武功,又有什麼用處?”
袁中笙呆了片刻,不再出聲,向那個最高的山峰走去,文麗跟在他的後麵,還在咕咕噥噥地說個不停。不一會,已到了那山峰腳下。
抬頭向上看去,那山峰更是景物秀麗,古鬆盤虯,絕不像是海外孤島,竟像是以風景著稱的黃山山峰。
袁中笙對這個小島,不禁更是喜歡。
他身形展動,便向那山峰之上掠去。
那山峰其實也不甚高,不一會,便已經到了頂峰,文麗也跟了上來。
兩人才一到峰頂,文麗便失聲道:“師哥,這裏是有人的!”這時,袁中笙也已看到,峰頂之上,有好大的一塊石碑在。
那塊石碑背向著他們,月光之下,看得出上麵刻著許多盤曲的紋路。文麗轉到了碑的正麵,又失聲道;“師哥,我們到了!”
袁中笙聽得文麗如此叫法,不禁呆了一呆!
因為他實是難以明白,文麗口中的“我們到了”,是什麼意思,他連忙也轉了過去,定睛向石碑上看去,一看之下,也不禁“啊”地一聲!
隻見那石碑的上麵;刻著“生生不息”四個大字!
他們此次出海,表麵上的目的,是到南海生生島,找玉骷髏史媚,奪取玄鐵神手的,如今在這個島的最高峰上,豎有石碑,碑上又刻著“生生不息”四字,豈不說明這裏正是生生島?
袁中笙忙向山峰下麵看去,道:“師妹,噤聲,你看,那裏不是有幾間屋子麼?”
文麗循著袁中笙所指看去.隻見下麵的山坳中,一個小湖之旁,果然建有幾間茅屋。在湖中還有幾對天鵝,正在緩緩而遊。
文麗忙道:“那一定是史媚的住所了。”
袁中笙道:“想不到我們誤打誤撞,竟來到了這裏,師妹,史媚的武功,非同小可,我們行事還是要小心一些才好。”
文麗笑了起來,道:“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袁中笙一怔,道:“你這樣說法,是什麼意思?”
文麗道:“你還不明白麼?我們乃是隨波飄流而來,並不是坐船來的,史媚隻怕正在發其甜夢,怎知我們已到了島上?”
袁中笙忙道:“你是說我們趁她不覺,前去害她?”
文麗道:“當然是這樣,難道還要和她下戰書不成?”
袁中笙皺眉道:“師妹,這好像不很好罷,我們先向她好說,若是她覺得那玄鐵神手沒有用處,肯交給我們的話,那我們也不必動手了。”
文麗冷笑道:“設若玄鐵神手在你手中,有人好言相勸,要你將玄鐵神手交了出來,你肯不肯?”
袁中笙呆住了答不上來。
袁中笙連聲冷笑道:“師妹!”
文麗搖頭道:“你別說了,你從來不是什麼有主意的人,一切事情,隻消你出力就是,何必多出什麼主意?如今對付史媚,你連出力都不必!”
袁中笙道:“師妹,你別把事情看得太容易了。”
文麗手在懷中一拍,道:“我有的是各種各樣的毒藥暗器,怕史媚飛上天去?”袁中笙聽了,隻是搖頭。
但是文麗卻已身形閃動,向山峰之下掠去。
袁中笙隻得跟在後麵,等他們兩人,來到了那小湖旁邊時,天色早已是破曉時分了。
在小湖中沉睡的天鵝,一見有人來,便雙翅撲動,戛戛叫著,飛了起來,文麗和袁中笙兩人,掩到了屋子之前的一株大樹勞,站定了身子。
文麗低聲吩咐道:“你可別亂動,毒藥暗器不認得你是我的師兄,若是誤傷了你,那可就麻煩了。”
袁中笙還想再說什麼時,正中那間屋子的門,已被“呀”的一聲,推了開來。
文麗連忙一伸手,按住了袁中笙的口,不讓他再出聲,隻見門開處,一個人走了出來。
袁中笙和文麗兩人,一眼便看出,那人不是別人,正是玉骷髏史媚。
一看她麵上的神色,便知她還未曾睡醒,一出門,便伸了一個懶腰,打了一個阿欠。她所在的生生島遠在海外,實是料不到此際已有強敵在側窺伺!
她才伸了一個懶腰,文麗中指輕彈,已經彈出了兩枚暗器。那兩枚暗器,才如小指甲般大小,而且一彈出之後,和普通暗器,去勢也大不相同,絕不是急驟地向前射出。而是載沉載浮,向前飛去,看來猶如兩隻小飛蟲一樣。
那兩枚暗器,已飛到了史媚的麵前,史媚還不知道,打完了阿欠之後,順手向外一揮,想將那兩枚暗器,撥了開去。
顯然,玉骷髏史媚在絕無防備的情形之下,也將這兩杖暗器當作是小飛蟲了。
而就在史媚伸手一揮之間,隻聽得“拍拍”兩下,極其輕微的響聲過處,那兩枚暗器竟爆了開來,化成了兩團黑霧!
玉骷髏史媚乃是何等樣人物,黑霧才生,她已經知道不妙,足尖點動,身形飛掠而出。
可是,在她身形向後掠出之際,氣流飄動,那兩團黑霧隨著氣流,向前伸去,倒像是有生命的東西一樣,去勢和史媚一樣快。
史媚一麵後退,一麵雙掌亂拍,黑霧在她掌力推動之下,化作絲絲縷縷,隨風而去。
但袁中笙和文麗兩人,卻看得分明,他們看到,在史媚後退之後,發掌之前,那黑霧已有一些,鑽人了史媚的七竅之中!
史媚自己卻還不知道,退定之後,厲聲一笑,道:“何方鼠輩,擅入生生島?”
文麗示意袁中笙不要出聲,史媚又冷笑道:“鼠輩既敢暗箭傷人,難道……”
她話才講到這裏,突然見她麵色,陡地大變,身子一幌,已跌到在地,原來就在那瞬間,毒霧的毒性,竟已然發作,壽菊香昔年所用的毒藥之厲害,實是難以想像。
史媚倒在地上,喘了幾口氣,身子縮成一團,怪叫道:“朋友,快拿解藥來,快……快……”
文麗身形一閃,自樹後轉了出來,冷笑說道:“鼠輩哪裏有什麼解藥,史媚,你還是認命了吧。”
史媚麵色大變,身子更是不住抽搐,道:“我……與你無冤無仇,你何以下此毒手?”
文麗笑道:“誰叫你貪心,奪了玄鐵神手?”
史媚掙紮著,道:“原未……你是為……玄鐵神手而來的?”
文麗大模大樣,道:“當然是!”
史媚陡地怪聲笑了起來,她笑的聲音,淒厲之極,令人聽了,為之毛發直豎。
文麗聽出史媚所發出的笑聲,十分蹊蹺,忙問道:“你笑什麼?”
可是史媚也沒有笑了多少下,身子突然一挺,便跌在地上,一動也不動,死於非命了。
文麗趕了過去,在史媚的身子之上,狠狠地踢了幾腳,罵道:“笑,笑,你到陰間去笑個夠吧。”
袁中笙在樹後,見史媚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死在文麗之手。雖然他對史媚絕無好感,但心中卻也不免感歎,忍不住道:“她已死了,也就算了。”
文麗“哼”地一聲,道:“誰叫她死之前,笑得那樣古怪?”
文麗的橫蠻,令得袁中笙的心中,暗歎了一口氣。
文麗連連踢著史媚的屍體,將之踢到了草叢之中,這才大聲喝道:“還有人麼?”
她喝了幾聲,未得到回答,正待舉步向前走去之際,忽然看到一個人,挑著一擔水桶。自屋角後轉了出來。
文麗連忙喝道;“你是誰?”
她一麵喝問,一麵已看清,那人乃是一個年邁的老婦人。
那老婦人對於文麗的喝問,像是未曾聽到一樣,隻顧向前走來。
文麗一個箭步,躍到了那老婦人的麵前,那老婦人才抬起頭來,一看到文麗,麵上便顯出了十分訝異的神色來,文麗不等她出聲,手起一掌,已向老婦人的臉上,摑了上去。
袁中笙忙叫道:“師妹住手!”
可是文麗出手極快,“叭”地一聲,一掌已摑個正著,敢情她這一掌,用的力道還十分大,摑得那老婦人一個踉蹌,連人帶水桶滾跌在地。
袁中笙連忙趕了過去,道:“師妹,她多半是一個聾子,未曾聽到你的呼喝。”
文麗轉過頭來,道:“師哥,你認得她麼?”袁中笙愕了一愕,道:“我怎會認識她?”
袁中笙歎了一口氣,道:“師妹,我隻不過是如此猜想而已,她年邁龍鍾,你何必去打她?”文麗冷笑一聲,又轉過身去。
那老婦人連人帶桶,一齊跌在地上,手在地上連按了幾下,皆未曾站得起來,文麗雙手叉腰,氣呼呼地趕了過去,喝道:“老不死,我來問你,你可是聾子麼?”
袁中笙在一旁聽了,實是啼笑皆非!
困為文麗的這一問,問得可稱無理到了極點。那老婦人若是聾子的話,怎能聽到她的問話而回答她?
文麗問了兩聲,那老婦人隻是搖頭。
文麗也看出那老婦人像是聾子了,她回頭道:“師哥,算你說對了”
怎知她這裏,一個”了”字才出口,突然聽得身後“錚”地下機簧之聲,接著,便是“嗤嗤嗤”三下,聽來勁疾之極的暗器嘶空之聲!
文麗正轉過頭來在對袁中笙說話,變生倉猝,連向自己背後射來的是什麼暗器都不知道!
而袁中笙則站在對麵,看得分明。
他隻見那老婦人自袖中取出一隻黃銅管子來揚了一揚,立即便有三枚天狼釘,自那管子之中,電也似疾射了出來!直取文麗要害!
袁中笙一見這等情形,一聲大喝,雙掌一齊向前淩空推出!
袁中笙在太陰真力功夫上,已有極高的造詣,雙掌直推之際,兩股陰柔之極真力,洶湧而出,去勢快絕,掌力一到,那三枚去勢如此勁疾的天狼釘,在半空之中,“叮叮”兩聲,撞在一起!
而袁中笙剛才,因為事出倉猝,所發的那兩掌之力極大,將文麗也湧出了三四步去。
文麗跌出了三四步,站定了身子,心中大怒,道:“師哥,你看,你剛才還說我不該打她,如今我差點兒死在她的暗器之下!”
她一麵罵,一麵大踏步地向前趕了過去。
可是,當她趕到了那老婦人的麵前之際,那老婦人麵色如灰,卻早已氣絕了。那顯然是她自斷經脈而亡的。
文麗一腔怒氣,無處可出,在那老婦人的頭上,狠狠地踢了兩腳。
隻聽得一陣骨裂之聲過處,那老婦人的頭,已絕不像是一個人頭。
文麗氣仍未消,兀自在罵,道:“便宜了你這該死的老賊婆!”
袁中笙開口欲言,但是他知道,自己若是一開口,一定仍被文麗搶白,所以幹脆不說什麼,等文麗罵了個夠,才道:“我們該去找那玄鐵神手了?”
文麗一腳將那老婦人的屍首踢人了草叢之中,轉身向那幾間屋子走去,袁中笙跟在她的後麵。一進屋,隻見屋中的陳設,十分簡陋。
文麗“哼”地一聲,道:“武林中人,都傳說王骷髏史媚在生生島,建有華廈,收羅有天下奇珍,卻原來是以訛傳訛而已。”
袁中笙揚目一看,也覺得室內的陳設,確實是太以簡陋了些,連中等人家,也自不如。
他應聲道:“是啊,原來史媚在這裏的日子過得並不算好,難怪她要到讚家莊去了。”
文麗冷笑道:“你總是忘不了費家莊。”
袁中笙心中暗歎了一聲,不再說什麼,兩人到處尋找了起來。
那三間屋子的陳設,都簡單的可以,花不了半個時辰,他們已上上下下找了個遍,可是哪裏有什麼玄鐵神手的影子?
兩人對望了片刻,袁中笙苦笑道:“師妹,我們白來一次了。”
文麗道:“不,我再找過!”
這一次,她尋找得更加仔細,連泥牆也都敲過,看看其中可有什麼機關,但是一個時辰下來.這三間屋中,就算藏的是一枚針,也該被她找到了,何況是一隻玄鐵神手?
但是文麗仍無發現。
袁中笙道:“師妹,我看這玄鐵神手,她一定不是藏在這三間屋中。”
文麗忙道:“那又是藏在什麼地方?”
文麗終究是個聰明人,她一問了這一句話,立時想起,史媚在臨死之前,知道自己是為玄鐵神手而來的,曾經哈哈大笑,由此可知,要找到那玄鐵神手,絕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她不等袁中笙回答.便道:“我知道了,史媚一定將這玄鐵神手,藏在這島上的一處地方”
她這句話才講到了一半,便立即停了下來!
因為她立即想到,這生生島雖然不是一等一的大島,但如果那玄鐵神手是被史媚藏在島上某一處地方的話,那隻怕盡一生之力,也未必能發現,自己想到了這一點,等於什麼都沒有想到。
袁中笙試探地道:“師妹,找不到玄鐵神手,其實也不算什麼,這生生島風景秀麗,除了我們兩人之外,又別無他人,我們住在這裏,清清靜靜地住了下來,你看可好?”
文麗“哼”地一聲,道:“這裏有什麼好?我還是要找玄鐵神手,若是找不到,等我太陰真氣功夫,練到了有成績時,我還是要回中原去的。
袁中笙聽了,心中又不禁歎了一口氣。但是他知道,文麗要將太陰真氣練得有成績,那少說也得一兩年的時間,總算可以有一兩年的太平。
一兩年之後,如果她執意要回中原,那麼隻好一個人在島上居住了!
他打定了主意,心便定了下來,道:“那我們一麵練功,一麵尋找好了。”
文麗道:“自然,如今我先到屋外附近去察看一下,你去找些食物來可好?”
袁中笙道:“當然好。”
他向後走出了十來丈,便在草叢之中,捉到了幾頭野兔子,提到了廚房中,剝皮生火,不一刻,便將野兔子煮熟了。
他轉到屋前,想叫文麗前來,卻看不到文麗在何處,高叫了幾聲,隻聽得文麗的聲音在前頭林蔭深處傳來,道:“我正在察看這裏的樹洞,看完了自然會來,你不必等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