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中笙回到屋中,在一張石凳上坐了下來。
那張石凳,事實上隻是一塊石頭而已,袁中笙人一坐了上去,那張石凳,忽然向下陷了五六丈去。
袁中笙心中暗吃了一驚,心想:我並沒有用力啊,何以石凳竟會陷了下去?
他正在驚訝間,隻聽得身邊,響起了“啪”地一聲,袁中笙又吃了一驚,連忙一躍而起。在他一躍而起間,那張石凳,又緩緩地向下沉去!
袁中笙一看,便立即明白,那是一個秘密通道!
由於那張石凳,看來就像是隨處可見的一塊石頭,隻不過較為平滑而已,所以絕不起眼,剛才他們仔細尋找,也未曾留意到。
而史媚一早起來,也絕想不到島上會來了外人,自己會因之喪生。
若是她早起到這一點的話,那麼一定會將機關安好,袁中笙也絕不能一坐之下,便發現這條秘密通道了。
袁中笙眼看那張石凳,向下沉去,不一會,使露出了一個長可兩尺的圓洞來。
袁中笙站在洞達,向下看去,隻見黑沉沉地,隻有左首,似乎有一些亮光。袁中笙連忙退到門口,向外叫道:“師妹!師妹!”
文麗的聲音,十分不耐煩,道:“我叫你不要等我,你何必又來叫我?”
當她知道袁中笙拜在壽菊香的門下之標,巴結袁中笙尚嫌不及。壽菊香被放火燒死,她仍是對袁中笙十分恭敬,因為她還要袁中笙授她太陰真氣武功。
可是如今,當袁中笙開始授她武功,而她又看出袁中笙仍是十分老實可欺之際,她的態度便漸漸地囂張起來了。
袁中笙呆了一呆,又叫道:“師妹,我發現了一個秘密地道!”
文麗的聲音,立即傳了過來,道:“我來了!”
袁中笙轉過身來,他才一轉身,便不禁一呆。
原來不知什麼時候,他的身後,已多了一個人!
那人是一個身材十分高大的虯髯大漢,上身赤著,肌肉盤虯,一望便知道他外門功夫十分了得,這時正以十分奇訝的眼光望著袁中笙。
袁中笙知道,那虯髯大漢,一定是從地道中走出來的,他忙道:“你是什麼人?”
那虯髯大漢道:“這倒好笑了,這句話正應該是我問你才是,你說麼?”
就這兩句話功夫,文麗已經到了門口,道:“秘密通道在”
她下麵“哪裏”兩字,還未出口,便看到了那虯髯漢子,因之立即住口,不再問下去。
虯髯大漢麵上的神色更奇,道:“你們究竟是誰,何以來到生生島上的,史島主呢?”
文麗冷笑道:“你問史島主麼?”
那虯髯大漢道:“是啊!她現在何處。”
文麗笑了起來,道:“她十分想念她的姥姥,所以趕去和她的姥姥團聚去了。”
那虯髯大漢一聽,麵色便自一變,一聲大喝,伸出蒲扇也似的大手掌,一掌掃了過來。
袁中笙唯恐文麗一上來又使毒,所以一見大漢揚掌,立即一拉文麗,向外竄了出去,他這裏才一竄出,隻聽得“轟”地一聲響,那一堵泥牆,已被大漢的一掌之力,擊得倒了下來。文麗大聲道:“師哥,怕他作甚?”
袁中笙尚未出聲,那大漢已經直追了出來,文麗伸指便彈,一縷紅霧,向前電射而出,那大漢身形一凝,道:“原來是邪惡之徒!”
他掌出如風,手掌陡地一豎,掌力過處,竟將文麗彈出的那一縷紅霧,緩緩逼了回來。
文麗見了,不禁大驚,因為她這時所使用的毒物,全是得自壽菊香之物,有的連名堂都叫不出來,更是絕無解藥,若是被對方反逼了過來,她自己中了毒,也是無可救治的。
是以,她連忙叫道:“帥哥!”
袁中笙手腕翻動,一掌也早已向前推出。
他掌才發,使已和對方的掌力相接觸。
而那一縷紅霧,也已化為一片,恰好夾在兩人的掌力之中。
那大漢一見掌力被阻,那片紅霧也被夾在兩人的掌力之中,他不禁吃了一驚,道:“邪惡之徒,居然也有這等掌力!”
袁中笙一麵發掌,一麵喝道:“你怎知我是邪惡之徒。”
那虯髯大漢”“哈哈”一笑,道:“不問可知!”
袁中笙心中茫然,心想自己原來已經成了不問而知的邪惡之徒了!這大漢在生生島居住,未必知道中原武林所發生的事,他也這樣說法,可知自己,隨便遁到什麼地方去,都是沒有用的。
他心中發怔,掌力也不自主,鬆懈了下來,隻見那片紅霧,倏地向他移近了尺許。
文麗在一旁,一見這等情形,不禁吃了一驚,道:“師哥小心。”
袁中笙定睛向前看去,隻見眼前一片暗紅,他心中也不禁一凜,雙掌之上,掌力陡地加強,當他才一出掌之時,他並沒有全力以赴。
可是這時,他一見紅霧已到了自己的眼前,隻當立即會向自己當頭罩了下來,心中大驚之餘,雙掌推出之際,實已全力以赴。
而當袁中笙剛才,足運了五成功力之際,那大漢恰好與之打了一個平手。
如今,袁中笙掌力倍增,那大漢在倉猝之間,如何抵受得住?一聲怪叫,向後退去。
可是他這裏退得快,袁中笙掌力的去勢更快,那片紅霧,隨著袁中笙的掌力,向前疾掠而出,向那大漢包了過去。
隻聽得那大漢在陡然之間,發出了一聲淒厲已極的怪叫聲來,身子“砰”地跌倒,雙腿屈了一屈,使已七孔流血而死!
袁中笙呆了一呆,歎了一口氣,道:“師妹,又死了一個?”
文麗冷笑道:“那是他咎由自取。”
袁中笙不以為然,道:“他好端端地在生生島上,我們趕了來,送了他的性命,怎還是他咎由自取?”
文麗麵有怒色,道:“這倒好笑了,他可不是死在我手中的。”
袁中笙歎了一口氣,道:“不錯,他是死在我手下的,他是死在我手下的!”
文麗道:“算了吧,拳腳不長眼睛,比試之間,難免死傷,若是像你這樣婆婆媽媽,還學什麼武功,闖什麼江湖?”
袁中笙又道:“學武功,闖江湖,就是為了殺人麼?”
文麗一頓足,道:“你這個迂腐之極的人,我也不與你多說!”
她身形一聳,便從那地道口的入口處走了進去,袁中笙還聽得她在叫道:“喂,你來不來啊!”
袁中笙心中一片然,望著那大漢的屍體,一動也不動,根本連文麗的叫喚,也未曾聽到,文麗還想再叫時,陡地身前一人飄到。
文麗連忙轉過身去,大聲喝道:“什麼人?”
那一聲大喝,才將袁中笙陡地驚起,袁中笙連忙循聲看去,隻見文麗的身子,自地道口的入口處,倏地飛了起來,緊接著,兩條人影,也飛掠而出。
那兩條人影,乃是兩個中年婦人,一見眼前的情形,便呆了一呆,道:“怎麼一回事?”
袁中笙忙道:“這大漢如何稱呼?”
他在忙亂之中,這一句話問得不倫不類之極。
他的意思,本來是想說,那虯髯大漢不知是什麼來曆,和自己一見麵就動起手來,不幸死去,可是他不善口齒,一開口,竟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
那兩個中年婦女麵色,陡地一沉,道:“他人也死了,你還問他的名字則甚?”
袁中笙心中歉然,道:“兩位,我們並不是有心”他一句話未曾講完,那兩個中年婦女的身形,倏地自合而分,一個自左,一個自右,已經向他疾攻了過來,手中“鏘”地一聲響,一麵出手,一麵已多了一根尖銳之極,粗如手指的鋼針。
那兩個中年婦女的來勢極快,兩枝鋼針,一枝指向袁中笙的左太陽穴,另一枝則指向袁中笙的“四白穴”,那兩個全是頭臉上的要穴,袁中笙見兩人一出手便使此殺著,心中也不禁吃驚。
百忙之中,他隻聽得文麗發出了一下冷笑之聲,道:“別還手啊!”
袁中笙身子一縮,倏地向後退出了兩步,那兩個中年婦女一招走空,身子並肩而立,手中的鋼針,帶起“嗤嗤”的勁風,又向前刺了過來。
袁中笙一避再避,又向後退開了五六步,大聲喝道:“有話好說,別動手!”
袁中笙一麵叫,一麵拍出了兩掌,掌風呼呼,將他全身盡皆護住,那兩個中年婦女在一時之問,也攻不到他的身前。
可是盡管他一再呼叫,那兩個中年婦女,卻是絕無停手的意思。袁中笙連退了七八次,已到了土牆之前,退無可退了。
他歎了一口氣,道:“你們兩人,定要我還手麼?”
那兩個中年婦女,如瘋了也似,向前硬逼了近來,袁中笙眼看她們的鋼針,將要招呼到自己身上,逼得雙臂陡地一振。
他雙臂一振間,太陰真力,已陡然而發,無聲無息,向前洶湧而出!
那兩個中年婦女隻當袁中笙一退再退,乃是不敢和自己敵對,卻再也想不到那是袁中笙不想傷人。
及至袁中笙太陰真力發出,兩人隻覺得一股大力,當胸撞來,身不由主,向後退出。
在她們向後退出之際,袁中笙一伸手,向左前那個中年婦女的右腕抓去。
在袁中笙而言,出這一招,其本意還是在於不想動手,隻想將那中年婦女手中的鋼針,搶了下來再說。
卻料不到那中年婦女極為強悍,袁中笙向她右腕一抓,她身影陡地一矮,袁中笙一抓抓空,那中年婦女手中的鋼針,已向他的小腹,疾挑了過來。而就在那時,另一中年婦女,卻高舉鋼針,自袁中笙的背後插了下來!
刹時之間,袁中笙便成了腹背受敵之勢了。
袁中笙這時,心頭不禁怦怦亂跳!
因為他剛才一退再退,守勢已成,不免處於下風,這時對方突然展開了那麼淩厲的攻勢,那確是使他難以避得過去。
百忙之中,他大聲叫道:“師妹!”
他一麵叫,一麵反手一掌,疾拍而出!
他本來已經是退到背靠壁的了,因為他踏前了一步,去抓那中年婦女的右腕,所以在他的身子和牆壁之間,便容得下一個人,那中年婦女也是在這個空隙中向他背後攻到的。
在那樣的情形下,袁中笙反手一掌拍出,在他背後的那個中年婦女,實在是退無可退,避無可避!
電光石火之間,隻聽得“砰”地一聲響,袁中笙反手那一掌,正擊在那中年婦女的腹際,那中年婦女猝然之間,受此重擊,一張口,“哇”地一聲,噴出了老大一口鮮血來。
由於那中年婦女就在袁中笙的身後,是以她鮮血一噴,便噴得袁中笙一頭一臉。
袁中笙同時覺得背上一陣劇痛,那中年婦人雖然中了一掌,但是一針仍然插了下來!
隻不過那中年婦人的傷勢極重,是以那一針,隻不過插入兩寸許,而且也失了準頭,乃是插在袁中笙的肩頭之上,是以才不致斃命。
也就在那同時,文麗一步踏向前來,在另一個中年婦人的背後,疾拍了一掌,那中年婦人身子向前,猛地衝出了半步。
她手中的鋼針,本來是向著袁中笙的小腹撲來的,但因為身子向前衝出了半步,便變得向袁中笙的胸口,直刺了過來。
袁中笙哪敢怠慢,抬起腿來,膝頭向那中年婦人頂去,隻聽得一下骨裂之聲過處,那中年婦人的身子,突然軟癱在地!
她背後捱了文麗一掌,胸口又被袁中笙的膝頭頂了一下,立時死於非命。
袁中笙打橫跨出了一步,喘了兩口氣,才伸手在肩後,拔出了那兩枚鋼針來。一時之間,他也顧不得去封穴止血,任由鮮血汩汩而出。
剛才和那中年婦人的惡鬥,其規模和袁中笙在高黎貢山之外,躲在大樹之上,與群雄相峙,自然不可以同日而語。
但是,因為這是近身搏鬥之故,其驚心動魄之處,卻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袁中笙自己肩頭上流出來的鮮血,和他背後那中年婦人噴在他身上的鮮血,混在一齊,令得他全身鮮血淋淋,簡直成了一個血人!
袁中笙倚壁而立,隻見文麗走到了那身受重傷的中年婦人之旁,一抬腳。踏住了那中年婦人的胸口。
袁中笙自然是知道文麗想作什麼的。
若在平時,他一定出言相阻,不讓文麗害那已受傷的中年婦人的。
可是此際,他肩頭上的陣陣劇痛,卻告訴他,剛才他若不是出手出得快的話,中年婦人的鋼針,早已在他的後頭,插了下來,那麼此際死的便是他了。
袁中笙避過頭去,不去看文麗。
他這裏才一轉頭過去,便聽得那中年婦人,發出了一聲慘叫!
接著,便是文麗的聲音,道:“師哥,您沒有受內傷麼?”
袁中笙舒了一口氣,道:“我隻是肩頭上受了一些外傷,不礙事的。”
文麗意味深長地道:“師哥,剛才好險啊!”
袁中笙呆了半晌,由衷地道:“確是好險。”
文麗道:“師哥,我們又殺了兩個人,你心中可覺得難過麼?”
袁中笙的心中,隻覺得一片茫然!
他不想殺人!
但是如果他不殺人的話,他就要被人所殺,而為了要避免自己被人所殺,那他便非殺人不可!
這看來是那麼矛盾,那麼地不通,但是事情卻又的確是這樣地在進行著。
袁中笙痛苦地搖了搖頭,對於文麗的問話,他實是難以回答。
文麗道:“師哥,別站在那裏發呆了,你先將身上的血跡弄幹淨再說吧!”
袁中笙搖頭道:“不,我們先去看看,那地道是通向何處的,另外可還有人。”
他走在前麵,文麗跟在後麵,兩人一齊向地道中走了進去。
這一次,卻並沒有遇到什麼阻礙,那條地道極長,少說也有三五裏,兩人走得小心,花去了不少時間,前麵才又見到了亮光。
袁中笙大聲喝問了幾聲,沒有人回答,他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出去一看,袁中笙不禁陡地一呆。
他失聲叫道;“師妹,你快來看!”
文麗連忙也向前走來,兩人並肩而立,向前看去,盡皆好半響講不出話來。
那地道乃是通向一個大山洞之中的,袁中笙和文麗兩人所看到的亮光.並不是日光,而是無數顆徑寸的明珠所發出來的。
那山洞中的陳設,和普通大廳無異,所不同的是,無論是一桌一椅,一架一屏,上麵幾乎都鑲有明珠,以致整個山洞.都籠罩在極其柔和的珠光之下,使人如同置身仙境一樣!
兩人呆了半響,互望了一眼,文麗奔向前去,撫摸著那些價值連城的大明珠。不住地發出喟歎之聲,好一會,才道:“師哥,武林中的傳說,倒也不是沒有理由的,原來此處方是史媚的住所!”
袁中笙也歎道:“這許多明珠,也不知她是從什麼地方弄來的?”
文麗道:“那自然是生生島附近,海中的老蚌所生的了,我還要采更多,更多!”
袁中笙道:“師妹,那你是準備在這裏住下來了?”
文麗呆了一呆,道:“不,我要找到了玄鐵神手,將武林中反對我的人盡皆收服,然後派人來這裏采集明珠,運回中原去!”
袁中笙苦笑了一下,不再言語。
兩人又檢查了一遍,發覺另有三間石室,但是石室中卻已沒有人。
看來,生生島上除了玉骷髏史媚之外,就是那老婦人,虯髯大漢,和這兩個中年婦女了,如今,所有人已全死在他們的手下。
文麗心急,開始到處尋找玄鐵神手來,但是,找了幾個時辰,卻仍無所獲。她一麵找,一麵不斷地罵著史媚。
等到在山洞中尋了三遍之後,兩人才從地道中向外走出來。
這時候,天色早已黑了。
文麗柳眉緊蹙,道:“師哥,你說這玄鐵神手,難道不在生生島上?”
袁中笙道:“史媚已經死了,我看這個問題,隻有問她才能知道,她既已死了,那自然沒有什麼人可以找到這玄鐵神手了。”
袁中笙是在暗示文麗,叫她死了尋找玄鐵神手之心,就在生生島上住下去。
但文麗卻根本聽不入耳,道:“一定在生生島上,我一定要找到它!”
文麗想得到了玄鐵神手之後的好處,雖然茫無頭緒,但是她還是在生生島上,住了下來,不斷地尋找著。、時間過得飛快,轉瞬已是半年了。
在這半年之中,不但袁中笙的太陰真力,大有進境,文麗的功力,也大是提高。
可是,就是那隻玄鐵神手,卻還是蹤影不見!
他們找了半年,其實根本不可能找遍島上的每一角落。而文麗也已看出,如果要找遍島上的每一角落的話,隻怕老死在島上,也是毫無結果之事!
那一天中午時分,文麗向袁中笙提出,要回中原去!
袁中笙呆了一呆,道:“師妹,你不再找那玄鐵神手了麼?”
文麗冷笑道:“若是再這樣茫無目的地找下去,隻怕我們要老死在生生島上,也未必能找得到。”
袁中笙道:“那我們就算到中原去,也是找不到的。”
文麗大搖其頭,道:“我已經想過了,我這人可以說其蠢無比!”
袁中笙聽得文麗忽然這樣自己責備自己,還隻當她已經轉了性,喜道:“那也未必,你不必自己太苛責自己了。”
文麗一瞪眼,道:“你在說什麼?”
袁中笙一看文麗的神情,便知道自己會錯了意,隻得尷尬地笑了一笑,道:“你在說自己蠢,卻是指什麼而言?”
文麗道:“我們既找不到玄鐵神手,人家自然也找不到,那也就是說,太陰真氣仍是天下無敵的武功,你說是不是?”
袁中笙道:“說是可以這樣說,但是”
文麗一翻眼,道:“但是什麼?”
袁中笙道:“但是我們和壽菊香不同,她功力深湛,是以天下無敵,我們的功力”
文麗不等他講完,便搶白道:“我們的功力怎樣,就不濟事了麼?”
袁中笙道:“那自然要差得多了。”
文麗道:“哼,我看也不見得,你別忘了,我們有兩個人,而壽菊香卻隻是一個一隻手臂能動的癱子,難道四隻手還比不上一隻手麼?”
袁中笙聽了,不禁苦笑,道:“武林之中高手輩出,我們離開中原,已有半年,隻怕又有高手出來了,我看我們還是”
文麗又打斷了他的話頭,“哼”地一聲,道:“不必往下說了,還是這句話,我們還是在生生島上住下去的好,是不是?”
袁中笙道:“我正是這個意思。”
文麗一頓足,道:“要住你就住,我絕不奉陪。”她一個轉身,走了出去,袁中笙呆了半晌,跟了出去,隻見文麗已經伐倒了幾株大竹,袁中笙吃了一驚,道:“師妹,你這是作甚?”
文麗道:“我紮竹為筏,回中原去,你幫不幫手?”
袁中笙歎了一口氣,道:“師妹,我們已是夫妻了,難道你真要離我而去?”
文麗一揚首,道:“你話說顛倒了,是你不肯和我一齊走,怎說是我離你而去?”
袁中笙呆了半響,他心中並不是不想回中原去。
在中原,他沒有什麼可以值得記掛的事,但是卻有著一個他時時在默想著的人。那人使是對他最好,最親切,從來也不小覷他,從來也不利用他的費絳珠!
袁中笙在離開中原的時候,費絳珠音訊全無。
他不時自己問自己:若是再回中原的話,是不是可以見到她呢,見到她之後,又會發生一些什麼事呢……袁中笙冥想著,一想到和費絳珠見麵,他心中便是一片混亂,再也難以向下想去。
文麗看見袁中笙發呆,問道:“你究竟幫不幫我的手?”
袁中笙歎了一口氣,道:“我絕不是不想回中原去,可是你”
袁中笙不想回中原去,就是為了怕文麗生事。
可是他這時卻不講出來,因為他明知講出來也是沒有用的。文麗一定會說絕不生事,但是,到了有什麼事情發生的時候,她卻一定我行我素!
所以,袁中笙歎了一口氣,便不再說下去。
文麗卻不等袁中笙開口,便已明白了他的意思,道:“我怎麼樣?你可是說我到了中原之後,又會生出無數事來麼?”
袁中笙道:“我正是這個意思。”
文麗霍地站了起來,指著袁中笙,咬牙切齒,道:“我一直知道你不是聰明人,但是卻也想不到你會其蠢如豬,比豬還不如!”
袁中笙雖然一直是被文麗罵慣了的,但是這樣重的話,他卻也是第一次聽到。
即使是一個其蠢如豬的人,他也一定絕不會願意被人這樣辱罵的,何況袁中笙並不是那樣的人,因此他漲紅了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文麗冷笑一聲,道:“蠢豬,你還不服麼?”
袁中笙強忍住了氣,道:“師妹,你別這樣叫我。”
文麗道:“我不這樣叫你,卻叫你什麼?你口口聲聲要我不生事,難道你今日在江湖之上,聲名如此之臭,人人提起你的名字來,皆切齒痛罵,當你是蠢豬不如的畜牲,這些不是你自己胡作非為得來,而是我生事生非生出來的麼?”
袁中笙心中暗想:若不是你要盜去馮大俠夫婦的短劍,也許一切都不會發生。
但是,他卻沒有講出口來。
因為,在一轉念問,他便想到了以後的許多事,的確是和文麗無關的,可是意想不到的事,卻是一件接著一件發生,終於將自己逼到了如今這般地步!
他心中隻感到陣陣絞痛,低下頭去。
文麗卻還不肯放過他,道:“你也不想想,像你這樣聲名的人,隻要一在中原出現,誰不想將你碎屍萬段?你不想被人殺,就要殺人,就算我是聾子啞子瞎子,你就可以沒事了麼?”
袁中笙心中的痛苦,已到了極點!
他實在忍不住,大聲喝道:“住口!”
他功力極之深,在這陡然間所發的一聲大喝,威力極甚,文麗絕料不到老實人也會發威,被袁中笙的那一喝,喝得倒退了兩步,幾乎跌倒在地。
袁中笙的臉上的肌肉抽搐著,樣子變得十分可怕,道:“你別說了好不好,我求求你,你別說了。”
文麗道:“你發惡作什麼,我隻不過要告訴你,事情和我無關,你自己弄出來的事情,可別一股腦兒,推到我的頭上來。”
袁中笙低下頭去,道:“我……知道了,一切都是我的不好,都是我自己不好!”
他緊緊地捏著拳頭,手指骨發出“格格”地聲響來,麵上的肌肉抽動更甚,連文麗看了這等情形,心中不免暗暗害怕。
她忙道:“好了,好了,你究竟去不去中原?”
袁中笙大聲哭叫了起來,道:“我怎麼能去?我怎麼能去?像我這種人,除了老死在荒島之上外,還有什麼地方可以去?”
他越說越是傷心,竟至於嚎啕大哭起來。
文麗等他哭了半晌,才走到他的身前,柔聲道:“師哥,是我不好了,我不該提起那件事來,令你感到傷心”
她又歎了一口氣,道:“但那些全是事實啊。”
袁中笙漸漸地止住了哭聲,道:“你一定要回中原去麼?”
文麗道:“是的,其實,你也可以回中原去的,我們不是有人皮麵具麼?隨便戴上兩個,有誰可以認得出我們來?你不要太傷心了。”
袁中笙原是個沒有主意的人,文麗對他一軟,他又感覺到自己和文麗究竟已是夫妻,難道有任由文麗一人到中原去之理麼?
是以,他歎了一口氣,道:“好吧,反正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去就去好了。”
文麗喜道:“師哥,我早知道你會答應的。”
袁中笙呆了半晌,文麗這話,分明是說他不論怎樣反對,但是結果卻一定是脫不出文麗的擺布的。
袁中笙的心中雖然明白這一點,但是在那樣的情形下,他卻也無話可說。
自那天起,他們兩人,日日伐竹,不到十天,已紮成了一個極大的竹伐,將之推到了海邊。又花了四五天功夫,準備清水,食物,那一天,風平浪靜,兩人將竹筏推下海中,躍上了竹筏。
這時,正是退潮時分,竹筏順著海流,向外緩緩地飄了開去。
兩個時辰之後,竹筏已到了汪洋大海之中,生生島已經看不見了。
袁中笙在筏上躺了下來,道:“我們已經離開生生島了,但是不是能飄回中原去,卻是未能肯定之事。”
文麗道:“就算我們不能回中原去,難道還碰不到過往的船隻麼?”
袁中笙心知那是極有希望的,隻要碰到船隻的話,他們便有可能回中原去了,回到中原之後.又怎麼樣呢?袁中笙實是不敢去想!
他們在海上飄流著,日複一日,一直到了第十天頭上,才看到一艘大船經過,袁中笙和文麗兩人,大聲叫喚,那艘大船,才向他們駛來。
船上的人,全是深目凸鼻,分明不是中土人氏,但幸而有人會講中國話.一問之下,才知道那艘船是天竺商人的,才從阿拉伯載貨回來,要到大竺去。
袁中笙聽說船要到大竺去的,便又要回到竹筏上去,可是文麗卻不肯,她要到了大竺,取道西域,回歸中原。
袁中笙想了一想,也就同意了下來。
滿船大竺人,對他們都十分客氣,到了天竺上岸,那懂華語的天竺人,還不遠千裏,送他們到了天竺的邊界上,指點他們翻越雪山,前赴中原。
袁中笙和文麗兩人,剛經過了酷熱的天竺,又到了冰天雪地的雪山之中,等他們好不容易翻過雪山時,離他們在生生島啟程時,已有二個月了。
他們在生生島上,住了半年,算來如果一路上沒有什麼意外的話,那麼他們可以在離開中原一年之後,又趕回中原。
兩人日夜兼程,向前趕路,一路之上,全是高山大嶺,兩人以前也未曾到過西域,隻渾覺得高山巍巍,絕非中土的山嶺可比。
他們也不知道那些山脈的名稱,沿途也絕無人可問,行了十餘日,那一日,一整天都在深山之中,團團亂轉,幾乎連方向都不辨。
到了天色濃黑時分,他們才停了下來,兩人就倚著一塊大石而坐。
正在他們要朦朧睡去之際,文麗首先看到前麵像是有火光閃耀。她推了推袁中笙,低聲道:“你看,前麵有人!”
袁中笙定睛向前看去,隻見那火光,在不斷地抖動,形成一個個大圓圈。袁中笙道:“是啊,確是有人在前麵。”
文麗道:“去向他們問問,我們究竟身在何處。”
袁中笙遲疑不肯,文麗道:“唉,去問問路也不行麼?”
袁中笙心中暗付,反正自己戴著人皮麵具,人家也認不出自己是什麼人來,隻是低聲下氣地問問路。諒也不會有什麼意外發生……
而如果一直不去問路的話,這樣子在深山中亂闖,可能一兩年闖不出去,都不是什麼出奇之事。
是以,他想了一想,便道:“好,我去問路,你在這裏等我。”
文麗忙道:“我們一起去。”
袁中笙聽了,正在猶豫,文麗已經道:“你是怎麼啦,這裏深山野嶺,你將我一個人留在這裏,有了意外,如何是好?”
袁中笙歎了一口氣,道:“好,我們一起去。”
兩人一齊向著有火光的地方走了過去。
越是走得近,火光便越是明亮,而兩人的心中,也越來越覺得奇怪。、.因為,那自前麵山穀中所生出來的火光,並不是紅色,卻是紫色的,紫光灩灩,十分好看。但是兩人卻從來也未曾見過。
就快要到那山穀口子之際,袁中笙低聲道:“師妹,看情形這火光不同尋常,我們要小心些才好,不如偷偷掩近去,看看情形如何,再作決定可好?”文麗的心中,大不耐煩,但總算勉強點了點頭。
兩人一直到了山穀口子處,便站定了身形.向前麵望去。
他們借著一株大樹,將身子遮住,但是他們向前看去,前麵的情形,卻可以一覽無遺。隻見那堆紫色的大火,大得出奇。
架成火堆的,是一種白色的木樹,白枝紫火,看來更是十分詭異。而在火堆之旁,七長八矮,有男有女、圍著許多人。
那些人,個個都聚精會神,盤腿而坐。
若是旁人見了這等情形,因為這些人盤腿而坐,隻不過姿勢怪些而已,但也可以知道是在練功或許還不足為奇,可是袁中笙和文麗兩人見了,卻陡地一呆!
因為他們一看便看出,那許多人,正在練太陰真氣功夫!
文麗立即回頭,向袁中笙望了一眼。
她以極低的聲音問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袁中笙搖了搖頭,道:“我不”
可是,他隻講了兩個字,心中便陡地想起了一件事來,心中大吃一驚,一拉文麗,兩人已向後退出了一丈五六去。
文麗身子一扭,掙了開去,道:“什麼事?”
袁中笙道:“我知道他們這些人是誰了,那是北崆峒十七峰的妖人!”
文麗聽說那些人是北崆峒十七峰的邪派中人,心中也不禁暗暗吃驚。
這十七峰的邪派中人,武功十分詭異,他們平時不在武林中走動,但是北崆峒十七峰之名,卻是人人皆知。
文麗一時之間,也難以出聲。
過了片刻,她才焦切地道:“那麼他們是怎樣會太陰真氣功夫的?難道壽菊香這老賊婆,不是世上唯一會太陰真氣之人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