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6章 點評(2)(3 / 3)

還有在爺爺取名為笠帽渡的河邊擺渡的好手阿生:“孩子一翻身上了船,抹抹臉,腳一勾,篙子到了手裏,一點一劃,船掉過頭來;又放了篙子,搖起櫓來。小船活靈靈的,瞬時有了靈性,就像一隻鴨子。‘吃草囉!’孩子朗聲喊一句,船恰在快撞岸頭時穩穩停了。”(《笠帽渡》)

還有已經學會爺爺的絕活“生肖十二蝦”的烹飪高手馬丁:“如果你麵前有一簍子剛起水的蝦,你敢把手插進去嗎?我從小就敢這麼幹。蝦在受到驚嚇時有的會屈起腹部往後彈跳,有的會舞蝥揮鉗挺身抵抗。簍子裏就大亂了,亂如飛蝗。你就會覺得手上臂上著了無數微型醉彈似的痛苦又愉快,忍不住要叫一聲,喊一聲,笑一聲。”(《馬丁的絕招》)

這些少年形象的共同特征是術有所長、業有所攻,小小年紀就精通一門技藝,來之於家傳,出之於世家,他們是能工巧匠的後代,吳地精湛文化的傳人。那些出色的技藝都與水有關,都與手有關,在他們的周圍縈繞著濃濃的水文化和手工文化的氛圍,他們也折射出吳地水文化和手工文化的光華,自身的活動與外在環境達到了文化上的契合。許多已經成為地域文化表征的景物和事物伴隨著他們的身影出現,以湖水為主調的自然景色,以翠綠為底色的田園風光,以小橋小船為標誌的鄉鎮風貌,以鮮魚活蝦臭豆腐為原料的美食小吃,以澍德堂為名的古老中藥店;還有那到北京去給皇帝做老師的先賢翁同龢,在陽澄湖畔為抗日犧牲的先烈們,活了一百歲還在編蒲鞋的長壽老人蘆花公公,等等,都與水鄉少年們充滿活力和情趣的快樂和健康的勞動生活交融在一起,構成富有水鄉地域文化色彩的美妙的藝術世界。而且這個世界有當代的色彩,是開放的,接納外來文化的,水鄉的少年們會把開滿槐花的小路戲稱為“香榭麗大街”,會把河灣邊的小土墩戲稱為“曼哈頓”,他們欣賞米開朗琪羅的雕塑、現代派的畫、薩克斯管的樂曲、《與狼共舞》的電影,等等,他們也喜歡“阿迪達斯”的足球鞋,他們訂閱的雜誌有《兵器知識》《航空知識》《飛碟探索》《中學生知識》《少男少女》等等,在他們的“青春口哨”中,水鄉的悠揚旋律融合著各種各樣的變奏。

在這個舞動著文化精靈的水鄉少年們的文學世界裏,所蘊涵的審美內涵是十分豐厚和深邃的,金曾豪所表現出來的所肯定的價值觀對營造孩子們的精神家園十分有益。他對精湛的勞動技藝的激賞,使“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的古老諺語煥發出新的光彩。除此以外,他用“善良的人在一起就是一支美麗的歌”的觀念貫穿於作品,始終不渝地唱出一支又一支美麗的歌來歌唱具有永恒價值的無價的“和樂親仁”式的古道熱腸,挖掘少年成長過程中獲益匪淺的情誼的珍寶,以及他們自身的高尚感情、行為和人格。他筆下那溫暖的小閣樓、小巷木屐聲、綠牆、橄欖串、笠帽渡、澍德堂、潔白的百葉箱、青春口哨,等等,都已經成為美好人情的象征,構成同一個精神係統。在金曾豪的筆下,大自然也是少年靈魂棲息的充滿詩意的精神家園,他幾乎懷著感激的心情去描寫大自然的美及其為少年精神所帶來的無價食糧,被他描繪得千姿百態、美不勝收的水鄉的水就是大自然的具象:“河麵開闊了,風裏有了水腥味。水腥味是什麼?是水草的氣息,是河流的氣息,是魚蝦的氣息……一句話,是大自然的氣息。”他認為大山是有生命的,大河大湖是有生命的。“在大自然的懷抱中,人總是把美好的東西從心中掏出來。”(《七月豪雨》)與自然的親近,與自然的溝通,都能使人的世界開闊,精神升華,這是少年讀者們可以從金曾豪對水鄉的山山水水、天空彩虹的描繪中充分得到的感受。

文學,對於一個孩子來說,意味著什麼?意味著成長的伴侶,意味著心靈的雨露,意味著精神的家園,意味著美的存在,意味著笑的源泉,意味著第二個生命。金曾豪的少年小說不正是這樣的作品嗎?

原載《中國兒童文學》2002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