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摸索著打開燈,這個人也沒有任何動作試圖阻止我。
當燈光鋪散到整個房間,我才看清對麵這個人的麵貌。
“這是我認識的人”
第一時間我的大腦是這麼判斷的。
可我卻想不起他到底是誰。
“你還帶著這隻不能叫的貓呀。”
原來是那個“無言的記者”,瞬間我的記憶清晰了起來。
“你的狀態和上次見麵的時候很不一樣了”,我盡量去平靜心情,不表露心底的疑惑,“我一時都沒認出你。”
對麵的來客帶著之前沒有過的自信從容,緩緩起身,踱步到我麵前,伸出一隻手說:
“我已經不是那時的我了,但你還是沒怎麼變。”
我盡可能友好地握了握手,然後讓開身邊的位置,坐到了遠端背靠窗戶的單人沙發裏。啞貓放鬆了四肢,但依然警惕地看著來人,然後也輕輕地來到我的身邊蜷縮起身子。
“你能在這個時間,出現在這個套間裏……“
“你也是‘有關人士’吧?”
來客按了按沙發,沒有回頭,“也可以這麼說,我現在已經不是記者了。”
然後,他自信而從容地緩緩坐了下去。
“我能問一下,你是在為誰工作嗎?”
“是那位新上任的警察局長嗎?”
大概是感覺到客套已經足夠了,他收起了剛才還掛在臉上的職業微笑,略微嚴肅地回答我的提問。
“我現在是局長的新聞官,也做些幕僚的工作。”
“那麼,現在你不用再說謊話了嗎?”
“前記者”的表情依舊沒有變化。
“現在的謊話要比以前說的更多了。”說完這句話,他盯著我的眼睛頓了幾秒鍾,“但是,我現在相信我做的是對的。”
他的確是與當初不同了。之前在酒吧裏見到的那個為不能報道真相而選擇逃避的懦弱無能的記者與今天坐在這裏的這個人真是有著天壤之別。
這個人的眼神裏有著堅信自己事業的勇氣,甚至還有那麼一絲的為了貫徹理念不惜瘋狂行動的“火焰”稍稍外露。
無論他代表著誰,我想我都不可能再一次地幫助他改變什麼了。
他,已經走了很遠了。
“你來這裏想要我做什麼?”我直截了當地問出了我的問題。
“你能做什麼?”沒想到卻被輕易地擋了回來,一時間我有些尷尬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前記者“盯著啞貓沉默了幾秒,組織了一下語言。在這片刻的沉默裏,我覺得他要正式向我灌輸他的理想了,不由得認真了起來。
“其實你不需要了解那麼多經過。你隻要明白,你能夠出現在這個城市,對我們來說就已經是成功了。”
看來,認真有些多餘了。
“不需要知道的就不用去知道,對嗎?”
“對!”
我的心裏不禁鬱悶起來,一路上隱隱的擔憂終歸還是變成了現實。但麵對這個由理想主義突變成了現實主義者的人,聽著他略帶狂妄又多少有些輕蔑的說明,我卻實在沒法憤怒起來。要說有什麼感覺的話,就隻能是覺得可笑吧!
“當然,”他看到我臉上出現的奇妙表情,馬上又補充到,“我們也會盡可能地滿足你的願望的。隻要你能夠實現你應有的價值。”
是嗎?我的願望…
大概是覺得自己此行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見我沒有什麼過激的反應,他敏捷地離開了沙發,點頭示意一下就往門的方向走去。
”而且,““前記者”的手搭上門把手的那一刻,突然好像想起了什麼,轉過身看著我語氣淡然地說道,“除了聽從我們的安排,您好像也沒有別的選擇了!”
他繼續用這種似乎不帶感情,但卻實實在在地威脅著我的語氣說道。
“既然你回來了,想必是對亡命的日子已經厭倦了。”
“如果要過普通人的日子,”記者稍稍停頓了一下,狡黠地對著我笑了笑,“還是要付出些代價的。”
不等陰影裏的我走出來反駁,他撂下一句“祝您好夢”,接著便輕輕合上房門,逃走了。
門開的一瞬間,我瞥見了門外幾乎是彈出來的幾個彪形大漢,不得不認同了剛剛那個已與我記憶裏大不相同的記者的話,我似乎,真的沒有別的選擇了。
窗外的燈光漸漸變得柔和然後開始有些模糊了,在這陽光無法顧及的淩晨,這個城市不知不覺間,已經被霧氣籠罩了。
我回頭看了看啞貓,它僵住的身子已經緩和了,此刻正在那張似乎極為奢華的沙發上,用不知哪種動物的真皮磨著自己的爪子。
“沒有選擇!”
又被小瞧了呢,啞貓!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被一群雖然和和氣氣但是卻完全不理睬我的要求的工作人員簇擁著離開了這間我還沒有完全熟悉的高檔套房。
如果說這一次的旅程有什麼值得懷念的話,也隻有在這豪華至極的套房裏度過的奢侈一晚了。
我在車上被告知今天的行程,同樣是客氣的語調,間雜著不少鬼都不信的恭維話語。當然,我也同樣能夠理解這些人客氣的背後不容置疑的威脅。
啞貓緊貼著我的褲腿,不允許任何人觸碰它。不愧是我的貓,真是能理解氣氛呀!
車沒在路上走太久,我看著窗外的風景,雖然記憶有些模糊,但覺得也差不多快到了。
果不其然,兩分鍾之後,車子拐進了一個新建大樓前麵的廣場,然後,我就被“客氣”地趕下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