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在火車站迎接我的人今天好像又都出現了。迎麵快步走來的一個人讓我有些警惕，但馬上又不得不木訥地配合著他握手示意，接著在記者和一眾安保人員的圍攏下，朝著大樓前方布置好的高台走了過去。
我微笑著四下裏探視了一圈，發現也有不少昨天沒有出現在火車站的人。比如那個特意深夜前來威脅我的“前記者”，再比如一群看起來跟我完全沒有關係的普通人。
我十分配合的態度倒是讓周圍的人安心了不少，沒有推搡甚至連一點點的小動作都沒有，似乎我的存在與這裏的一切都是和諧的。
站在新建築前搭起的高台上，我回頭看了看後麵那棟在我熟悉的地方建起的完全陌生的大樓，比起那棟被我燒毀的小樓的確是高聳氣派了許多。
我能夠理解讓我回到這個地方，對於眼前這個跟我並沒有太多交流的新任警察局長是多麼大的成功。他那張本來應該是裝飾得體的臉上，已經按耐不住內心的得意，有些喜形於色了。
同樣的表情在那個”前記者“臉上，在環繞著他們的人群裏，星星點點地不斷出現著。
我饒有興致地觀賞，差點忽略了接下來那個警察局長慷慨激昂的演講。多虧人群歡呼著掀起的狂熱，把我拉了回來。
我聽到他提起了當年發生的事情，然後很自然地提起了我。
我配合地向台下招手示意。
他隻用一句話就帶過了我這些年裏被定下的罪名，然後一邊搖頭一邊把我直接歸進了當年那場衝突的受害者。
而我的戲份到此也就結束了，在接下來將近半小時的演講裏，他都在控訴當年那場衝突裏的各方勢力。
和我在來的路上想到的一樣，這場表演不過是為了這個警察局長的政治前途在鋪路而已。
我看著他在台上全身心投入到顯然是那個”前記者“給他準備的講稿裏，然後百無聊賴地抱起一直緊貼我腳踝的啞貓，摩挲了起來。
看著台下那些目光中透露著熱切的人群，我忽然發現時間並不能夠改變一切。
在這方土地上，無恥與白癡，都沒有變過。
終於，警察局長的故事講完了。
他似乎很滿意我的表現，從他對我熱情地招手示意裏，我也能猜到他一定在盤算著怎麼榨幹我的剩餘價值。
我盡量保持微笑，不去厭惡，不去煩惱。
“前記者”帶著兩個女孩子，在我和警察局長對視的空當，走上了台。
他們被領到了我的麵前，然後以當年那兩個和我一起困在樓裏的女孩的身份，被介紹給了我。
我控製不住自己放肆地笑了出來，雖然讓麵前的女孩兒有些困擾地皺起了眉頭，但是似乎還是滿足了其他所有人的期望。
在一陣又一陣的歡呼聲還有掌聲裏，我和警察局長“前記者”還有那兩個女孩兒，一起被裹挾在人群裏走進了身後的大樓裏。
樓外的人無所事事地等待著，他們熱切地討論著過去，預測著將來。
可惜，他們什麼都看不清，猜不到。
大概在我們進入大樓之後半小時，整棟樓響起了猛然刺激起所有人神經的火災警報聲音。
所有人不約而同地想起了我的存在，以及當年我燃起的那場大火。
可是，他們已經找不到我了。
警察局長在人群地保護下第一個衝出了大樓，緊接著便封鎖了整棟樓還有周圍的出口。
有些氣急敗壞的“前記者”一邊指揮周圍的工作人員，一邊“用這棟樓裏沒有爆炸物，他也不可能找到火種”這種話來安慰他的老板。
很快，消防隊就趕過來了，他們衝進了樓裏。樓外的人們，隻等消防隊排除了火災之後，就會進來抓住我這個做惡作劇的壞人。
就在所有人都已經無比確認我不過是在垂死掙紮的時候，這棟高樓的最高層忽然爆炸了。
無數的碎片瞬間驅散了樓底下的人群，在他們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拚命喊叫的時候，停車場裏的一輛不起眼的舊車也猛地燃燒了起來。
接著是第十一層冒出黑煙，第五層火苗湧了出來，還沒來得及登樓的消防員們，或是攙扶或是肩扛著所有留在樓裏的人，趕緊撤了出來。
等到煙霧散去，火光消失，他們再一次走進去確認的時候，這才發現，所謂的火苗濃煙還有爆炸都不過是特效道具而已。
而我，也在這場華麗的表演之後，就這麼在所有人眼皮底下，再一次地消失不見了。
“我真想看看那個‘前記者’還有他的老板的表情，可惜，”我舒服地躺在汽車後座裏悠然地說道，“看不到了！”
開車的女孩還有坐在副駕駛位置裏的她的妹妹聽了我的話，對視了一下，不約而同地說道。
“叔叔，你還真是惡趣味呀！”
”是嗎？“我枕在從被我打暈然後抬出來的消防員身上“借”來的消防服上，邊笑邊說，“我不覺得，你們看到他們找到的頂替你們的那兩個女孩兒了嗎？那才叫惡趣味。”
“是呀！很不像呢！”
“真的不像呢！”
姐妹倆一起笑了起來。
“我們接下來去哪裏呢，叔叔？”
我看了看酥軟地蜷縮在妹妹懷裏的啞貓，又想起了不久前還在腦袋裏徘徊的那有些不切實際的“普通人”的幻想——
“誰知道呢！”
“繼續亡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