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百零一章 養不教,父之過(1 / 2)

隻因為,那一刻蘭公子隻為了全力救助她,竟然都顧不上自己的孩子啊!

李朝百姓的民居,院落都不大,房簷也都低矮,於是院子裏的動靜,蘭芽實則都聽見了。

她垂首望著自己的肚子,掌心輕輕撫在其上。

風從山間來,撲啦啦吹動窗欞,吹響窗紙、

金翼家的窗紙都是自家造紙剩下的邊角餘料粘補上的,紙張雖然不夠白,不算細膩,可是這麼逆著陽光看過去,自然的紋理之間卻還留存著完整的花瓣兒。蘭芽細細去尋找,還在裏麵找見了完整的蘭葉、蘭花。

所謂空穀幽蘭,化作紙張,依舊清骨不散。

想到這裏,她的心反倒平靜了下來。既然已經拚爭到此時,既然已經堅持到此時,那麼無論這個孩子究竟是怎麼了,她已然都能接受。

她垂首看他……她隻是依舊有一種奇怪的心靈感應,無論愛蘭珠他們有多擔心,可是她就是覺著,孩子隻是睡著了。

隻是聽了她這個當娘的話,乖乖地,睡著了……

她伸手抹掉眼角清淚,努力微笑。

大人,我知道,無論我做出何樣的選擇,無論是何樣的結果,你都不會怪我,你都會明白我的心,對不對?

那時東海幫的人馬突然到來,可是女真的漢子們卻也不甘失敗,發了瘋一樣揮刀迎戰。而愛蘭珠喉嚨上血流如注,已經栽倒馬下……那時候的她不能不管愛蘭珠,不能再重蹈再草原眼睜睜看著雪姬和三陽死在她眼前的覆轍,所以那一刻她顧不上孩子。

孩子是性命,可是她眼前的愛蘭珠、東海幫的幫眾,哪一個不是性命?她不能在那個時候臨盆,不能給他們添麻煩。她隻能跟他們的孩子商量,叫孩子乖乖聽話,好好地,睡一覺……

可是這一覺睡得仿佛真的有點長了,她這個當娘的都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醒。

她便含著笑,聽憑清淚滴滴灑落,撫著肚子柔聲地輕喚:“孩兒,醒醒啦。娘在召喚你呢,你可聽得見?”

當年蘭芽走的一步好棋,將東海幫眾打散,其中一脈北上李朝,在李朝扮作“東海號”的夥計安頓下來,落地生根。於是這一脈人馬便成了蘭芽在遼東的一支奇兵。

山貓便是因東海幫眾知道了蘭公子來到遼東,才特地派出去聯絡的。隻是……沒想到山貓遭了那樣大的罪。

蘭芽借山貓與身在李朝的東海幫眾聯絡上之後,一步一步籌劃好了,要借助建州女真的反骨失蹤一段時間,安然生下孩子。

隻是這世上所有的計劃,總有百密一疏,如何也想不到孩子會這樣悄然地“睡著了”。

外頭虎子、趙玄帶著東海幫眾嚴密布置小城的防守。雖說可以借助商旅的身份掩護,但是總要防備一旦建州,甚至李朝地方官員發現秘密。

虎子親自將整個小城的田野山川走遍,布置好了幾道防線隻會,回到院子裏卻沒看見愛蘭珠。

他便捉過塔娜來問。塔娜婚禮之前偷偷跑回建州去替格格送信,實則根本就沒成功地跑出去。愛蘭珠也算謹慎的人了,叫塔娜別出撫順關,而是繞道鴉鶻關。結果還是一出關口,就被慢條斯理跟上來的趙玄給堵住了。趙玄嘴裏咬著草棍兒,悠閑自在地問她:“小珠子,去哪兒呀?”

塔娜的名字在女真話裏也是“東珠”、“珍珠”的意思。於是軍營裏的勇士們就戲稱愛蘭珠為“大珠子”,塔娜則是“小珠子”。

塔娜一見是趙玄,就傻了。趙玄跟老鷹捉小雞似的,直接將她拎到馬上,從鴉鶻關直奔撫順關外……到時,正好趕上那一場血色大戰。

自從被抓回來,塔娜就也發現了格格跟虎子之間有點不對勁。可是堂也拜了,就算沒送入洞房,可是這也是自家的額駙了;可是怎麼他還躲著格格,不但晚上不在一個房裏睡,而且白天就算眼神兒碰上了也要躲著藏著呢?

塔娜就以為額駙又是嫌棄格格了,於是心下自然替格格抱不平,就也每次見了虎子也不那麼講規矩,瞅他的眼神兒都是翻白眼兒。

虎子見問,塔娜就又是回以好幾個白眼兒:“姑爺怎麼會忽然問起我們家姑娘呢?姑爺原來還知道有我們家姑娘這個人啊?”

這是在李朝呢,她總不能一口一個“格格”、“額駙”地叫,於是就也該稱“姑娘”“姑爺”了。

虎子氣得真想給塔娜一拳,也隻能忍著低聲喝問:“快些說!”

塔娜這才又翻了個白眼兒:“我家姑娘說累了,要困個午覺,便叫我也別去打擾呢。姑爺可千萬也別去。”

她這話是嗆著說,實則她自己心下也悲哀,人家姑爺可不不會去唄。就算她怎麼用激將法,也沒用。

可是現實卻叫塔娜驚訝的睜大了眼睛,因為虎子竟然一轉頭就大步朝著格格的房間走過去了!

虎子今天沒來由的心慌。

其實他這些天來自然一直都是心神不寧的,蘭芽那情形,他雖說不是女人,卻也明白不對勁。可是今天這股子心慌就更是來得尖銳而急迫。

彼時他正帶著人在山上巡查,查勘地勢。在高高的山上,正好能俯視金翼家的院子,便瞧見了愛蘭珠從蘭芽房間裏奔出來,跪在地上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