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安如何聽不懂這個兒子言語裏的諷刺,便搖了搖頭:“老夫不當他的青天大老爺,老夫隻對自己的事心如明鏡就夠了。此事老夫若當了他的青天大老爺,老夫便難保自己的飯碗。”
“而他也不是那麼無辜,自己亦是膽小如鼠。否則何必不自行上疏,偏要拽老夫下水?哼,老夫這個首輔之位,也有多少人盯著呢,恨不得老夫行差踏錯,他們好伺機補上。”
賈魯眯眼望著萬安:“老爺今兒叫我來,又是什麼事?”
萬安道:“也是此事。此時朝堂風雲變幻,你是我的兒子,又是刑部侍郎,他們拽不了老夫下水,怕還會設法打你的主意。你多加防備。”
賈魯卻一笑:“下官既與閣老有瓜葛,說巧不巧跟西廠蘭少監還有瓜葛,所以這說來說去,好像怎麼也逃不出漩渦了。”
“所以才提醒你小心!”萬安無奈望著這個兒子。賈魯若肯聽他半句話,他便也不會天天替他提心吊膽,唯恐他被人利用了去。
賈魯轉身便走:“老爺說完了?那下官告辭。”
“你站住!”萬安滿心無奈:“……怎麼又一口一個老爺的叫著?上回你請求老夫將一個士子的陳情書遞到皇上眼前兒去,不是答應了老夫,從此要改口叫爹了?如果不是你當日應承了,老夫如何會幫你那個忙?”
賈魯腳便踩住門檻,回身望來:“是麼?下官記性不好,倒是都給忘了。”
萬安隻能搖頭歎息,便道:“你回來!算了,老夫不難為你此事,老夫是要問問你……那個士子叫秦白圭的,你可否為老夫引薦?”
賈魯聽了也是一愣,遂停住腳步,轉回身來:“老爺堂堂內閣首輔,如何想見一個白衣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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狀元樓。
秋闈將開,所有趕考士子全都閉門謝客,準備臨考抱佛腳。偏這狀元樓倒越難清靜,各色訪客絡繹不絕。
都是來探訪秦直碧和林展培的。
狀元樓的掌櫃看得明白,這些訪客雖來的時候都是粗衣布衫,不騎馬不坐轎,麵上神色隨和,見了他還打個招呼,或者略一點頭。但是以掌櫃的老.江湖卻也瞧得明白,這些訪客都是非富即貴。於是自是不敢怠慢。樓內同住的士子若有些不勝其擾的,下樓來找掌櫃理論,掌櫃便也都悄然給壓了下去。
樓內的士子心下也隻能羨慕人家秦直碧和林展培,未考而先名聞京師,這才引來這麼多大人物來拜會。將來前途,自然無量。
對這俗世紛擾,秦直碧和林展培倒處之淡然。
小窈比秦直碧自己還要緊張,每逢來客總要盡量打探對方的真實身份。陳桐倚叫她別這麼緊張,她便盯著秦直碧說:“朝堂風雲莫測,你若站錯了隊,便在不自知中開考之前已經成了別人的眼中釘。到時候考場上就算你答題再妙,若是主考官恰好看你不順,那便一場前程都付之東流。”
小窈說著傷心,垂下頭道:“便如我爹,當年便是受了朝堂黨爭之苦,不得不退隱青州,教學為生。一腔抱負空在,卻已無了報國之門。”
小窈的千萬小心,可是還是在這個晚上百密一疏。
這個晚上,已是夜深,樓外瀟瀟細雨,粘稠得叫人都睜不開眼。狀元樓上下都入了夢鄉,掌櫃坐在櫃台後打著嗬欠算賬,冷不防門外紙燈呼啦啦一晃。
今晚有雨卻沒有風,原本那燈籠靜靜懸垂。就算斜雨打來,也不該會搖晃得這樣急。那掌櫃便一個激靈,果然見雨幕裏借著夜色走來幾個男子。俱披著黑色的披風,低低垂著頭,腳步聲混在雨聲裏,颯颯地辨不出來。
一隊人到了門口,兩人看住門左右,一人上前走到櫃台前,朝掌櫃豎起一根手指。
異樣的陰森,叫掌櫃張大了嘴巴,卻沒敢出聲。
最後一個為首模樣的人才走進來。與前麵人一樣的隔雨披風,衣料上卻考究了許多。雨披內裏翻轉處,可見金絲刺繡。而那一張臉,更是冰封雪籠,一雙唇在夜色裏刺目驚心地紅。
掌櫃心下便一晃。他也是老.江湖,憑做派和臉色,便知道來的是個公公。
那立在他櫃台前的黑衣人沒說話,隻就著手上淋著的雨水,在櫃台桌麵上寫下一個“秦”字。掌櫃立馬會意,用力點頭,抬手朝上指了指。
一眾黑衣男子便各自把守住走廊口、樓梯口。隻有兩人隨著那為首之人上了樓。
那人最終立在秦直碧的房門前,那兩個手下其中一個看住走廊左右,另外一個將薄薄的刀刃伸進門縫,上下無聲一挑,門便靜悄悄開了。
那個手下隨即鬼影一般飄入門內,製住了陳桐倚,將陳桐倚裹在大披風裏,帶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