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一章 誰來救我(2 / 2)

蘭芽愣住。

藏花說的沒錯,那夜如果不是慕容舍身相救,她此時怕早已是冤鬼。

那夜就算她僥幸逃脫,慕容卻為了她……

也許,他若沒有那夜的以身相替,那麼他也許便不會有後來的破罐破摔——他在教坊司放棄抵抗,也全因他早已……

所有的種種,都是因為眼前這個馮穀!

想到這裏,手便不抖了。蘭芽望藏花:“馮穀今晚是不是一定得死?好,我答應你,我來動手——不過你再給我一個理由。”

該死與必死之間,她尚留一線。

藏花便笑了,嫵媚伏到蘭芽耳邊:“他在遼東見過你家虎子。他在花園裏,不過兩盞黃湯,他便將你家虎子的根底都賣給大人了。”

“什麼!”蘭芽悚然一驚。

對於虎子的身份她早有懷疑,還沒來得及求證,卻已經什麼都被司夜染知曉了麼?

那這個馮穀倒果然是不能留了。

蘭芽捉緊刀柄,便抬步向前。

藏花說得不錯,殺人最怕的是第一回,以後便都不怕了……她今晚殺了馮穀,來日再要手刃司夜染時,手自然便不會抖了。

馮穀在前麵走著,隱約聽見後麵有動靜。

他縱然喝醉了,可是畢竟多年身在紫府為密探;又在遼東鞍馬三年,死裏逃過來好幾回,所以警醒還沒盡丟。他便猛然轉身,靠著牆壁穩住搖晃的身形,眯緊了醉眼去望向小巷盡頭。

蘭芽小小的身子,雙手握刀,緩緩走上來。

馮穀見蘭芽身量小,膽色登時大漲,揚聲叱問:“你,想要幹什麼?暗夜私行,你這是犯了禁夜!小心爺爺我,逮了你去衙門!”

蘭芽緊張,卻不遲疑,走到近處,隔好了安全距離,問:“我隻問你,三月前林間,你到底對那個碧眼的少年做過了什麼!”

馮穀一怔。心下苦笑:那夜當真是夢魘,他竟就逃不脫了,反反複複竟然都繞著這一件事情打轉不成?

他便不耐煩地甩袖子:“沒什麼!”

“沒什麼?”寒涼隨著惡意,從肋骨爬起來。

如果沒什麼,慕容能在教坊司甘心受辱?如果真的沒什麼,慕容豈會向她冷言冷語,叫她不要再去見他!

或者說,對於馮穀這樣的畜生來說,那夜對慕容的欺侮,根本就算不得什麼!

恨意直灼心臆!

“你撒謊!”蘭芽手中刀出鞘,猛然抬臂,抵在馮穀咽喉:“說實話!”

馮穀仿佛是醉得深了,又仿佛當真沒把小小的蘭芽放在眼裏,隻無賴地顧左右而言他:“那雙眼睛,那雙眼睛,我好像是在哪兒見過的……”

他竟然死不承認!

蘭芽的手便加了力道,寒刃切入馮穀咽喉皮膚,血便水樣滲了出來。

咽喉一痛,馮穀立時反擊。雙手如爪,直抓蘭芽脖頸!

蘭芽躲閃不及,又不甘心抽回刀刃,便豁出性命去,先將刀刃拚力推向前!

殺人,哪裏有想象中的容易!

馮穀沒想到她毫不防守,脖子被刀又切入半分,驚得他急向後退。因酒醉而拿捏不準力道,脊背砰地撞上牆壁,重重滑下。

蘭芽便擎刀直撲上去,趁著他不能起身,左手按住他後頸,右手揮刀便向下斫!

眼前卻不期然浮現起爹爹麵容。那日爹爹又有同僚慘遭殺害,爹爹回到府中麵色蒼白,卻牽著她的小手教導:“斯是亂世,殺戮尤重。可是蘭芽你卻永遠要做一個端直、方正之人。不要畏懼殺戮,卻也更不能依賴殺戮……孩子,這世上,終不能以殺止殺。”

蘭芽痛泣,刀便斫不下去。

她真的像殺了這個混蛋,真的想!

可是爹爹說得對,以殺不能止殺,否則隻會變成冤冤相報,纏鬥難了。所以縱然心痛慕容,縱然恨死眼前這個混蛋,她也不能讓自己淪為與司夜染和藏花他們一樣殺人如麻的劊子手!

手下這一猶豫,馮穀便得了反抗之機。猛然伸臂擋開刀鋒,另一手便鎖住蘭芽咽喉!

戰機轉換隻在倏忽之間,下一瞬蘭芽已被馮穀鐵手死死抵在牆上!

呼吸漸薄,縱四肢踢蹬,也已無濟於事。

藏花的手下看情形不對,忙對藏花說:“二爺,是否要幫她一把?”

“幫什麼呢?”藏花隔岸觀火:“她若死了,也是馮穀殺了她。到時我們便再殺了馮穀,替她報仇就是了。”

藏花他們就在左近,卻遲遲不過來,蘭芽便已明白藏花所打算盤。她隻想冷笑,感知生命的點點流逝。她不甘心,卻已無能為力。

這一次,真的要命喪於此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