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蛋大在府中,短發戴耳釘地大鬧特鬧,像個妖魅似得扯下了整整一掛珠簾,最後卻是給自己跪下了。
他不過是在屋內點了逍遙煙,男子的眼神就開始渙散,糊裏糊塗地求著:“哥,放過我吧……”
後來又發大少脾氣,憤恨地用瀲灩的黑眸瞪視,嘶啞著喉嚨喊:“本王再也不要見到你這個人麵獸心的家夥!”
結果還不是他自己主動求見。
鶴劫生大約也想到了往事,嘴角微撇,熟悉的神情再現,讓湛歡有些晃神,差點錯過了至關重要的一句。
“殿下,不如由本王來作黑衣影衛主吧。”
湛歡立即從旖旎遐思裏頭掙出來,臉色一凜,帶著王族特有的肅殺之氣問道:“憑什麼?”
“你不行”這三個字雖沒出口,但心裏就是這麼想的,幾乎算他一手帶大的表弟,隻會吃喝玩樂自命清高的表弟,去作一個大權在握的諜首,也不怕笑掉重光元帥的大牙。
“殿下不妨先過目這些卷宗。”
蛋大有備而來,從製服的袖裏掏出紙遝,往桌上一擺,作了一個請的手勢。
半驚半疑的湛歡,捧起來幾行幾行地讀著,漸漸臉色燦爛起來,幾乎是赤橙紅綠青藍紫先後演示了一遍。
蛋大將臉欺近,曾經無暇的桃花麵上,有幾道新痕,想是在影衛府試煉中得來的傷。
“表哥,影衛府已是王族對抗軍伍的最後力量。如今的諜首幾次三番私下找重光密談。後事堪虞。”
湛歡深深看了一眼鶴劫生。
男子身上有種無法言喻的氣勢,令人生出拒之不祥的錯覺來。
“換個自己人執掌也是易事。孤手頭就有人選,比如梅妃的大哥……”
他又看一眼蛋大。
女子的名字在他們兩個這裏是一重大大的禁忌,所以他就是故意的。
蛋大果然有些動容,說:“哥,你不是拿軍權當兒戲的人。”
這回卻是湛歡撒嬌似地辯著:“孤為何要信你呢?”
“因為本王也是王族出身。而且與重光不共戴天。”
他們不約而同地靜默了。
重光覬覦鶴四郎早已不是秘密,因此蛋大所言不虛。
但,因為父親被男子覬覦,就生出不共戴天之仇。他們兩個之間又要如何算?
湛歡的心歎了一口長氣。
但殘存的理智讓他開口說了一句魚餌般的話:“用你不是不可以。證明給孤看你可以。”
一切盡在蛋大意料之中似的,當下霍然立起,躬半個身道:“卑職告退。”
曾經被剪到貼耳的短發不知何時又蓄了這麼長,若掬在手心,必然是黑雲般鋪展。
湛歡目送他走遠,在第一道園門處,忽然迎麵遇上了王妃了。
三道交錯的身影,他是立得最遠的,內心焦灼一片,還記得昨夜梅兒殷殷囑咐他盡快了斷這個男子。
看不見蛋大的表情,聽不見他們之間的寒暄,他返身入殿,站在背光一隅靜等王妃進來。
時光流逝,不知蛋大是第幾次入府求見大王子,提來的見麵禮正是現任諜首的項上頭顱。
湛歡擰了一下眉,終於明白有些事無可轉圜,是日起,神教黑衣影衛府有了一任史上最年輕的諜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