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登禹麵子薄,稍微猶豫了一下,又重新進去為他疏通。這樣終於以隔壁的會客廳作為見麵的地方。除了秦、趙外,冀察政務委員張允榮也在座。
雙方協議的結果,隻是同意努力不使事態擴大,但具體意見無法一致。及至深夜,才達成三項口頭協議:
一、雙方立即停止射擊。
二、日軍撤退豐台,中國軍撤回盧溝橋以西地帶。
三、宛平城內防務由中國的保安隊擔任,人數約200名至300名,於9日上午9時接防。
然而,這卻是日軍為了重整攻擊部署並使中國軍疏於防範的“緩兵之計”。
9日清晨6時,正當宛平城內中國軍準備撤退之際,日軍突然又對城內發動了大規模的炮轟。
日本駐屯軍參謀長橋本群拿著東京參謀本部的決定,從天津趕來,找秦德純交涉。秦德純拒絕會見,則由鬆井與張允榮談判。張允榮一聽日本的要求有四條:一、禁止中國軍隊在盧溝橋附近和永定河駐紮;二、中國軍隊應保障今後的安定;三、對直接責任者進行處罰;四、向日本賠禮道歉。
張允榮去和秦德純商量。秦德純說:“首先這第一、三兩條就不能同意。”
“我已經拒絕他了。但第一條,鬆井提出一個方案,改為‘中國軍不駐軍於盧溝橋城廓’,這不是換湯不換藥嗎?”
秦德純狡黠一笑:“這倒可以考慮。所謂城廓是城外的意思,那麼就可能解釋為城內駐兵不礙事,現在中國軍隊並沒有駐在盧溝橋外呀!所以今後是否能駐兵於城外可暫不考慮,而在城內則可繼續駐屯下去。”
鬆井把秦德純的意思帶回給橋本群,橋本群直皺眉。因為他聽說秦德純這個人狡猾,不知為何對最後方案“中國軍不駐軍於盧溝橋城廓”感興趣?他讓幾個“中國通”看看其中有什麼蹊蹺。翻了幾部字典,這才弄清:原來日本人把“城廓”二字,作為城郭的同義詞。一般的解釋就是城市的意思。可是在中國就不同。秦德純的父親是鄉中秀才,能咬文嚼字,從小就教過他:築有城牆並能防守的叫做“城”,而城的四周叫做“郭”。故《孟子》裏有“三裏之城,七裏之郭”
的句子。根據中國的《辭源》也明確解釋“郭”為城牆外周的街,《康熙字典》
說:廓亦作郭。
橋本知道自己被秦德純耍弄了一番,氣得直摔字典。
盧溝橋醒獅作證
橋本原是參謀長,但其駐天津的“中國駐屯軍”司令官田代皖一郎中將自6月16日以來,就因心髒病惡化,已經奄奄一息,隻好由橋本代替司令官。他到北平後下榻於扶桑旅館。他把武官今井武夫找來,叫他幫助收拾局麵。
10日晚上7時半,雙方部隊又在龍王廟和東辛莊交火,傷亡都很重。
半夜時分,今井武夫隨鬆井特務機關長,乘冀察機關調撥的汽車,冒著傾盆大雨,經過中國哨兵的道道盤問,來到北城張自忠的家。
三十八師師長張自忠是去年5月兼任天津市長的。他認為自己是軍人,應付不了天津那樣複雜的局麵,向宋哲元堅辭。但宋不允,要他暫時維持,他隻好就任。
“七七事變”時,他正患嚴重腸炎,臥病在床。當時他隻有37歲,但病得麵黃肌瘦。中國方麵選派張自忠負責與日交涉。鬆本和今井一到,張自忠的副官就跟他們說:“你們不要刺激張市長,他病得很厲害,為了讓他專心致誌地考慮談判問題,前兩天他胞兄去世了,我們都沒敢告訴他。”
鬆井和今井來到張自忠病榻前,看來他確實有病,一層灰氣罩著他那灰黃的臉,眼眶凹陷得厲害,隻有一對流利的眼珠在閃動。鬆井和今井互相看看,還是提出日方的條件。張自忠一聽,眼睛一下睜大,連連搖頭。他不僅不同意處分當事人,而且對盧溝橋的撤兵問題也不同意,主張由其他部隊換防。鬆井二人又勸了一回,張自忠還是不同意,他倆隻好掃興而歸。
回到特務機關後,鬆井把迄今為止口頭提出的要求,重新寫成書麵文件,把市政府翻譯盧南生找來,當麵交給了他。當時日本人比中國人著急:駐紮在北平附近的步兵約有兩個大隊,從天津增援的炮兵部隊,由於連日陰雨,道路泥濘,困在通州,進退維穀。而散居在北平城裏的日本僑民總數達兩千多人,留下保護日僑的士兵隻不過30人,萬一城內兩軍發生大衝突,這點兵力除了能搞一些縱火破壞之外,無法對抗中國軍隊。所以留駐在城內的部隊長岡村、勝實深感惶恐。
鬆井們眼望著天。
到了11日早晨,連日陰雨一夜轉為晴空萬裏。但冀察方麵的答複依舊暗淡不明。晨5時,秦德純親自給鬆井打來電話:“即使對其他條件讓步的話,唯獨對中國軍隊撤出盧溝橋一項,絕對不能同意。”
這是中國方麵對日方提出的書麵要求,明確表示拒絕的最後答複。至此,交涉陷入僵局。
橋本畢竟是個老練的軍人,獲悉這個答複後,斷定日華戰爭的擴大是難免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