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日,張群召見陶德曼,按蔣介石的意思,就德日協定提出質疑:德日協定中所稱第三國,究指何國?中國是否在內?議定書規定締約國對國內或國外直接或間接之人雲雲,應采嚴厲措置,範圍廣泛,究何所指?是否包括在中國從事共產主義活動之中國人或外國人?
陶德曼被張群連珠炮似的發問,弄得很不愉快,籠統地答道:“奉本國政府令,向中國政府說明,德日協定旨在成立一種防共之製度;絕無幹涉他國政治之目的。”
宛平城不尋常的預感
初夏的太陽照在雄偉的盧溝橋上,橋柱上的石獅子都好像在喘息一樣。宛平城裏有幾株白楊,肥厚的葉片在空中閃動著白灼的光。無數的鳴蟬正在力竭聲嘶地苦叫。到了晚上,天色時常陰沉,蒼穹不是被雲層遮蔽著,就是蒙上一層半明半暗的煙霧。隻有中日兩方哨兵的槍口和刺刀閃著寒光。
自1936年以來,愛國熱情高漲的二十九軍官兵,時常與駐北平的日本駐屯軍發生摩擦,戰爭如弓在弦上,一觸即發。日軍曾在喜峰口、羅文峪幾次和第二十九軍交過鋒,嚐過被大刀隊斬殺的滋味,也不敢過分囂張,隻是得寸進尺地多方麵做試探性的進攻。在政治上更是采取軟硬兼施的陰謀手段。二十九軍軍長宋哲元聽從蔣介石“忍辱負重”的意旨,嚴格控製著摩拳擦掌的部隊,不願和日本人過早進入僵局。所以,中日軍官之間的宴請和聯歡之類的事很平常。
這一天,冀察綏靖公署在北平中南海懷仁堂舉行盛大宴會,招待日本華北駐屯軍駐北平部隊連以上軍官,由駐北平二十九軍團以上軍官作陪。同時還邀請了當時仍在北平的遺老遺少、社會名流如吳佩孚、張懷芝等人參加。誰知這十桌酒席竟成了“鴻門宴”。
酒至半酣,一個日本軍官騰地跳到一張空桌上,唱起了日本歌,接著又有兩個日本軍官上了桌子,跺著腳咿咿呀呀地唱。一一○旅旅長何基灃看不下去,隨機應變,也上了桌子,唱了一首黃族歌,李文田副師長也上去唱了一段嗓音粗厚的京劇黑頭腔。隨後日方又出來兩人,一人上桌唱歌,一人桌下舞拳,繼而舞刀。宴會廳空氣頓時緊張起來。二十九軍副軍長秦德純附在一一四旅旅長董升堂耳邊,問:
“事急矣,你是打拳呢?還是耍刀?”
“先打拳,後耍刀。”董升堂說著跳到席位的中間,打了一套八卦拳。二十六旅旅長李致遠心情激動,也在酒席前打了一套學生時代學的花拳,就想表示一下中國軍人不可欺。打完拳下來,李致遠一看日本人又在耍“倭刀”,怒氣一下升至腦門,招呼他的傳令兵:“去,坐我的小汽車,到永增廠,把我定做的那把用最好的鋼打成的柳葉刀,取來!”這時董升堂也已耐不住火氣,不知從哪找來一把西北軍習用的大刀片來,在席間劈了一套刀法。他剛做了一個收勢,李致遠的“柳葉刀”恰好取到,他立即脫下皮靴,換上傳令兵的布鞋,拿過刀來劈了一趟“滾堂刀”,攪得宴會廳呼呼生風。
他入座後,幾個日本軍官又過來口口聲聲“李武術家”地喊,舉著酒杯和他鬥酒。酒杯用的是小飯碗,酒是中國花雕和日本啤酒。李致遠到廁所中吐幹淨酒後,回來再喝。就是一個念頭:頂多不過一個死,反正不能在日本人麵前丟人!這時日本人不劈刀了,日軍顧問鬆島將武裝帶捆到頭上,前頭打一個結,赤膊上陣,把大酒壺放在頭頂上,將點燃的紙煙,口叼三支,鼻孔中塞上兩支,兩個耳朵各插一支,肚臍眼上按一支,他弄得幾處同時冒煙,又可以同時不出煙。這些,沒人和他比試。
他們又提出要筆墨紙張寫大字。這可難不倒中國人,不用軍人出麵,吳佩孚等名流大筆一揮便占了上風,尤其是吳的“醉筆”龍飛鳳舞,在場的無人可及。
這時,日人又出一招,將宋哲元抬到酒席前,喊著號子往上舉,又有幾個日人將秦德純也舉了起來。中國方麵的旅團長們,生怕有詐,不約而同地把日本邊村旅團長拽出來,也照樣把他舉起來,拋上去再接住,另一些人也把鬆島舉起來。一時席間空氣異常緊張,大有一觸即發之勢。宋哲元看勢不好,立即講了幾句話,邊村也講了幾句話,表示今天的“聯歡”很好,應當“互相友善”。二十九軍的軍官們一個個雄赳赳、氣昂昂,心懷憤怒地走出了懷仁堂。
他們都有種預感,北平城遲早要出事。
中國軍人小心躲著摩擦
宋哲元本是一個純樸厚重的愛國將領,處在蔣介石授命“忍辱負重”與日本人威逼的雙重壓力下,精神極度苦悶。他對副軍長秦德純說:“日本種種無理要求,皆係我國主權領土之完整,當然不能接受;可日方時常無理取鬧,滋擾無休,確實使我痛苦萬分。日方係以我為交涉對象,如我暫離平津,由你負責與之周旋,尚有伸縮餘地,我相信你有適當的應付辦法。因此我想請假數月,暫回山東樂陵老家,為先父修墓,你意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