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娜就和史沫特萊住一個窯洞。
當天傍晚,同斯諾一道加入紅軍行列的美國醫生馬海德最早來看望她;看來,這中國式的姓名和紅軍製服對他都很合適。馬海德把自己的住處騰給了列夫,自己擠到李德的窯洞裏去了。
王安娜也聽人說過李德這個謎一樣的人物。她知道,他也是德國人,已和紅軍一起生活了數年。他是參加過傳奇式長征的極少的外國人。知道他的德國名字奧托·布勞恩的人很少。他受共產國際的派遣,到達江西蘇區。由於他固執地過分地強求采用西歐式的正規作戰方法,結果打了敗仗,使紅軍受到重大損失。到延安後,李德被免除重要職務,改任別的工作。李德住的窯洞,在延安可以算得上是居住條件最好的一處。窯洞的門口,懸著一張擋風塵的毛氈,盛夏時就換上竹簾。炕燒得很熱,李德就坐在炕上,靠著一張矮矮的小炕桌,接待王安娜他們。
有幾次,他們都是過了深夜12點,才沿著陡峭的下坡路回家。
“我們好像還是在上海或柏林,而不是在延安,”史沫特萊突然有所感悟,“在農民出身的軍隊所在地生活,是極為嚴肅的。我們兩個男人、兩個婦女夜裏聚在一起,喝茶甚至喝酒,讓那個在李德的窯洞前等候、給我們傳令的小兵看到了,會怎麼說呢?他一定會認為這是不道德的行為吧?”
幾個外國人麵麵相覷。
海倫把42年前的信交給鄧小平
不久,王安娜就見到了毛澤東。他的言談,是農民與學者、普通常識與高度智慧的結合。他對外國的製度和風俗習慣很有興趣,他經常從一些不起眼的小事闡發一個“大道理”。當史沫特萊問起王安娜的兒子時,毛澤東馬上問:“你兒子的頭發是金色還是黑色?眼睛像媽媽一樣嗎?是藍色的,還是黑的呢?”
“我兒子是黑頭發、黑眼睛的。”王安娜想不到毛澤東對這個問題感興趣,稍微有點吃驚地回答。
“皮膚是白色的,還是接近中國人的顏色?”看來毛澤東餘興未盡。
“接近中國人的膚色。”
“這真有趣!”毛澤東感慨道,“你的同胞李德的太太是中國人,他們的孩子也是黑頭發、黑眼睛,膚色也和中國人一樣。一般來說,你們德國人總是以德國的強大而自豪;可是,似乎怎麼也敵不過我們中國人!我們的人種好像比你們強呢!”
王安娜聽得眼淚都快笑出來了。毛澤東卻平靜地吸著香煙,望著遠處想著事情。
王安娜問起“大事”:“要是統一戰線成功的話,延安會發生什麼變化呢?”
“我們必須適應這一新的狀況。”毛澤東答道,“黨的現行的許多政策,大概會放棄吧。比如,停止沒收地主的土地,隻是要求減租。對我們來說,蔣介石如果真的認真抗日,我們甚至準備把紅軍交給他指揮,邊區的領導權也可以協商。我們的目標暫時可以擱下,以對付共同的敵人。為此,必須讓國民的各個階層都加入我們的陣線。”
王安娜陷入沉思。
“國民黨三中全會以後,在對日政策方麵,較前有所進步,比如‘抗戰’二字,在國民黨文件中還是第一次出現。對王英、李守信等漢奸行動,也加以指斥。在國際上,表示願意參加到和平陣線方麵來。雖然說得沒有這樣明顯,意思還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