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道長垂眼,不語,心裏暗暗乍舌,暗道不愧是翁婿,說話都是一條道上的。
何幺幺見方道長不似往日那般動不動就拍板,隻當這方道長眼下也無法,不禁又急了,忙問:“難道,我兒真不行了?”
方道長立刻撚著胡須,故作玄虛地道:“這天下還沒我方士辦不了的事兒,隻是……”
“事成,我何幺幺再私下裏追加你十兩!”何幺幺根本不等方道士再說什麼他從來都聽不懂的“子午卯酉”,他就隻關心結果:
人,給他救活了,多錢,他都給!當然,救不活,毛,都沒有,他還要去砸人牌子。
方道長心裏長歎一聲,何幺幺的心思,一看就破,隻歎世人眼光短淺,唯有“利”一字——人心難度啊!
“讓人都散開吧!”方道長擺擺手,看著那邊去拿東西的人風風火火地一路奔來,還一邊嚷著“讓讓讓——”,便轉身進屋,抬手拿起剛磨碎的朱砂擱到碗裏,然後倒入燒酒,再用大毛筆往裏攪拌。
“請四姑爺扶著夫人往這裏來!”
老道就著身邊的一塊空地,就用沾滿了朱砂的筆,在院中石板路上先畫了一個圓,然後又不知在圓裏鬼畫符似的,舞出了什圖案。這朱砂未幹,老道就示意北堂傲扶柳金蟾站到圓心。
若是以往,睽睽眾目之下,北堂傲必然要中規中矩地扶著柳金蟾一步三挪移地走過去,但今兒救命如救火,他都要當鰥夫了,那在乎那許多他大公子的矜持,手臂一動,抬手就將柳金蟾打橫著抱了起來,直奔圓心:
“是一起,還是……”
“放她一人盤腿坐著,你在圈外扶著就好!”老道立刻指揮,兼幫忙得將柳金蟾送進紅圈。
這柳金蟾剛還昏昏沉沉,任人戳圓捏扁,一個勁兒往北堂傲懷裏各種揩油似的暗暗軟綿綿蹭,可人才往這圈裏送,還沒進去呢,就先“哇哇哇——”得慘叫了起來。
北堂傲不僅心內一軟,手上要遲疑,老道可謂眼明手快,想也不想,利落地兩手就將還想掙紮跳出來的柳金蟾一把壓在了圈正中的蒲團上,嘴上旋即鏗鏘有力地好似命令般響了起來:
“臨、兵、鬥、者、皆、前、行——”
柳金蟾瞬間好似被燙著了一般要跳起來,老道也不知怎麼做到的,忽然就抓起他也不知畫好的一疊符籙,就著一邊的大燭火點燃了,作勢要跳的柳金蟾忽然就像斷了線的線偶,身子一歪便往一邊倒去。
“扶住!”
幾乎是同一個時間,老道一把甩開手中的燒著的符籙朝空中拋去,拿起他那把也不知什麼木做成的黑乎乎木劍,照著柳金蟾的頭肩四肢迅速拍打而去,不及北堂傲喊不要打著我妻主的肚子,老道忽然就一口燒酒含在口中,衝著柳金蟾和北堂傲噴出一道血色的酒霧。
也不知是不是北堂傲的錯覺,他竟覺的好似聽見了某個女人慘遭重創似的慘叫了一聲,奔跑而去的聲音。
接著老道又滿身酒氣的北堂傲扶著柳金蟾重新坐回圈內,繼續施法,末了還在柳金蟾的眉頭之上用朱砂直直地抹了一豎,直沒入發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