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倫達,四十一歲,來自猶他州的帕克市,最近分享了關於她最好朋友去世的經曆。“吉姆三十八歲,是一個父親、醫生、丈夫、兒子和朋友。他是我和丈夫的介紹人。吉姆死於癌症,留下妻子和一個三歲的兒子。他的生命戛然而止,兒子永遠不會認識爸爸了。這太令人難過了。但對我來說真正心酸的事情是他的葬禮。那天超過三百五十人來參加——三百五十多人都是受過他的影響或被他改變的。這是他令人驚奇的生命的證明。這讓我思考我生活的目的。
“對我而言,成功現在意味著與丈夫、家人、朋友(不隻是社交網絡上的朋友)發展和培養良好的關係。成功也意味著確保孩子能在晚上平安地睡覺,在他們的世界舒服地生活,身體健康,知道他們被愛著,能自由地學習課程,能在以後將影響他們生活的事情上進行自由選擇。成功也意味著我作為社區的一員,做出我應有的一份貢獻。
“有時候人們很容易忘記這些事情,而糾結於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比如過去一直希望得到的一份工作被另一個家夥得到了,或是因為在家做全職媽媽而錯過了某個職業,甚至是我不斷膨脹的大肚腩。但當一些事情發生在你愛的人身上,或是你聽說一個像吉姆去世那樣的悲劇時,那些思考真的會很快回到你身上。”
當我讀到布倫達的話時,它讓我想起,在談論到死亡時,我們常常隻想被聽見。我們都想有一個分享自己悲痛和失去的機會,就像分享那些我們和所愛的人們一起快樂、一起慶祝的回憶一樣。告訴別人我們生活中有人去世了這一簡單的行為,對恢複過來和繼續生活是非常重要的一種方式。我們都能找到紀念去世朋友的方式,那就是把他們的價值觀和最好的品質帶到我們每天的生活中去。
意外喪偶
很多女性在年老時麵臨寡居,因為男人通常會娶比自己年輕的女性,而女性壽命平均比男性長七年。今天,11%的美國女性是寡婦。在六十五歲的人當中,36%的女性失去了丈夫,寡婦數量是鰥夫的四倍。在美國,六十五歲以上的人群中,一半以上的女性失去了伴侶。
對於在年老時失去丈夫,我們許多人即使沒有在感情上做好準備,至少應該在理智上有所準備。但當我們還在中年時,很少有人會意識到伴侶將會離去。對於那些在四十多歲、五十多歲,就不得不麵臨成為寡婦這個悲劇的女性來說,這種失去會特別難以接受。其中的大多數女性在丈夫去世後掙紮著恢複原來的生活,特別是如果她們還有年幼的孩子。盡管的確有很多女性再也無法從失去伴侶的巨大悲痛中恢複過來,有一些女性卻能成功地繼續生活,甚至活得很好。
金·羅科,四十六歲,和兩個孩子住在馬薩諸塞州。她在賓夕法尼亞的雷丁長大,大學二年級時,遇到了丈夫約翰。金把約翰描述為“生活的夥伴”。“他真的非常專注、忠誠、有趣、英俊、健康,和他在一起有很多樂趣,他是大家的好朋友。他保護我和他的家庭。”直到多年後,金才發現約翰飽受抑鬱症的痛苦。
當他們結婚時,約翰參加了海軍,成為一名飛行員。在他們有了第一個孩子後不久,約翰兩次被派去執行任務:一次去波斯尼亞,一次去索馬裏。這是金記憶中第一次見到約翰情緒低落。當時她三十二歲,他三十一歲。“那時,他緊緊地抱著我,像抱著一個救生員,”金說,“我真的很受挫,因為我有個嬰兒,我想要他堅強;但另一方麵,被他需要的感覺非常好。”
當他陷入更深的消沉時,金和約翰談到了尋求幫助,但他說軍隊文化不允許那樣做。他覺得這對他的職業肯定會產生負麵的影響。因此金悄悄地叫來了其他基地的精神病專家。專家說,他們可能會強迫約翰暫時休假。“這是九十年代中期,”金解釋,“很多事情改變了,回來後,他們會直接讓他停飛——接受冷酷的藥物治療。他絕不可能尋求抗抑鬱藥物。”
幸運的是,約翰在沒有外界幫助下找回了自我。可當他剛回歸正常的自我時,他又被派去執行任務去了。整個過程持續了三個月。金後來了解到約翰的母親曾經遭受了抑鬱的困擾,因此他可能是有遺傳性傾向。
後來,金和約翰有了第二個孩子,他們搬到了弗吉尼亞,這樣約翰就可以在五角大樓裏擔任一個重要職位。但這是一個壓力非常大的職位。而且,他不斷遭受原來運動時和在海軍時經受傷痛帶來的心理痛苦。因此,金決定讓約翰離開軍隊,實現當初約翰剛加入軍隊時對她許下的諾言:如果她想要他退出,他會退出。她告訴約翰,她決定回到馬薩諸塞,讓他在那裏幹一份常規的工作,或者成為一名民航飛行員。“我認為他把自己百分之百奉獻給了海軍陸戰隊,這讓他精疲力竭。”
約翰同意了,他開始累積飛行小時以便申請民航的工作。然後“9·11”恐怖襲擊事件發生了,約翰說:“這改變了我們的一切。”
他是正確的:航空業垮了。而且,約翰覺得他無法在這個關鍵時刻離開軍隊中的兄弟們。這次,他同意加入預備役。
金回到馬薩諸塞。同時,約翰申請了一份民航的工作。之後很快,他被征召飛往伊拉克,一個完美風暴開始醞釀,他已經出現了抑鬱的傾向。很快他又開始遭受創傷後遺症的困擾。此外,約翰還發現航空公司根本沒有職位給他。
當約翰從伊拉克回來過感恩節和聖誕節時,他非常沮喪,他告訴金,“他看到了罪惡的臉”,他從不談及自己在波斯尼亞和索馬裏的事情。他對孩子沒耐心,喪失活力,不願意和金開誠布公地交流。她再次鼓勵他尋求幫助,但這次他拒絕了。他仍然相信公開承認問題會毀了他的軍隊生涯。金說:“如果有人,一個可以信賴和提供谘詢的人,告訴約翰:‘如果這發生在我身上,我會去尋求幫助。你也能。你能恢複過來。’或許約翰就會去。但沒人這麼做。約翰的同事不知道他出了什麼問題。公平地說,他們也有很多自己的事情要處理。”金解釋,“他們也在保護他,因為他們非常尊敬他。”她的聲音沙啞了,眼淚奪眶而出。“很多海軍陸戰隊的人說,‘我認識你丈夫,你簡直不敢相信他為我做了什麼——他救了我的命,他掩護了我。他在伊拉克時全力以赴。’”
2005年1月5日,即將在3月份被派去伊拉克之前,約翰不得不去加利福尼亞參加飛行編隊。這是金和孩子們最後一次看到他。他開始在飛機場哭。當他們分開的時候,約翰對金說:“你怎麼變得這麼堅強,我卻如此脆弱?”
接下來幾周裏,約翰繼續掙紮,金每天都和他通話。在2月的超級碗星期天,當時新英格蘭愛國者隊(金和約翰最喜歡的隊)在比賽,她給約翰打了很多次電話,但他沒有接。當他終於拿起電話時,說他沒看比賽。那一刻,金覺得問題已經相當嚴重了。最後,她問了個令她擔心的問題:“你想自殺?”約翰向她保證,他絕不會扔下她和孩子們。談了一會兒之後,約翰同意去醫院檢查。
金一掛斷電話,她就知道必須得采取行動了。雖然一直目睹約翰忍受著過山車般的使人衰弱的抑鬱過程,她知道這次不同。那晚她滿眼布滿紅血絲,預訂了去加利福尼亞的機票。“回顧往事,我覺得自己應該撥打911。”
早上她落地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立即給醫院打電話,但約翰沒在那裏。她打他的辦公電話,也沒人接。她租了一輛車,開到約翰一直居住的酒店。“當我到達的時候,”她說,“我能看到那些貼著海軍陸戰隊標誌的車雜亂地停在那裏,我知道出了緊急情況。我衝上樓梯,看到幾名海軍陸戰隊隊員眼角掛著淚水走過來。我當時就垮了:我知道事情發生了。”
金努力不用“如果”之類的念頭困擾自己。如果她撥打了911會怎樣。如果之前她強迫約翰去尋求幾個月,甚至幾年的幫助會怎樣。如果那晚她在上飛機之前給軍隊的某個人打電話會怎麼樣……她想象也許約翰的靈魂受到重創,無法修補。但她常常忍不住批評自己沒有堅持讓他早點兒去尋求幫助。
不幸的是,之後的日子裏,警察、教堂和其他一些民間心理創傷治療組織沒有起到什麼作用。金的生活在混亂、眼淚和痛苦中度過。最後,她找到了一個非常幽默、思想自由的女牧師,她成了為金療傷的導師。
一天,金發現了一本傷亡軍官留下來的小冊子,裏麵提到了“幸存者創傷求助項目”。她以為它隻針對在行動中死亡的士兵家屬。但約翰死亡六個月後,她與他們聯係,詢問是否能提供她需要的幫助。邦妮·卡爾——幸存者創傷求助項目的創始人和主席——立即回複了金,說:“我們在這裏等你。我們怎樣才能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