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重戴珠花(1 / 2)

“你現在不嫁,終究也是要嫁的,不然怎麼樣?”

“我想……出去。”她啜囁了一句。

“出去?你能做什麼?天底下哪裏容得下一個女子?不嫁人隻有出家。還是你留在家裏當閑人一個,給我養老送終?”

她的麵孔已經被眼淚打濕,“不食五穀,吸風飲露,乘雲氣,禦飛龍,而遊乎四海之外!”

“妄言!”程何萩並沒有真的生氣,隻是在冷眼旁觀.

“女兒不想嫁為人婦洗手作羹湯。亦不想永伴青燈古佛旁!父親膝下無子,女兒也想盡心侍奉,隻是,隻是……”她已泣不成聲。

“隻是什麼?”

“隻是這樣過完一生,實在不情願,不甘心!”

“自古女人相夫教子是莫大的福分。你難道連這個都不懂得?”

“女兒誌不在此。”“胡說!那你的誌在哪裏?”

魁玉茫然四顧,像是溺水的人在汪洋大海之中找不到一根可以救命的稻草。

苦兒撲通一下跪倒在地,顫聲說道:“老爺息怒,今天是小姐生辰,小姐才十四歲,從未有人向她提過婚嫁之說。小姐一時想不通也是有的,老爺再給小姐些許時間,小姐通情達理,一定能明白的。“說罷重重叩首不已。

“關進柴房反省!不許帶被褥!”程何萩冷冷丟下一句甩手走了。

魁玉眼淚流盡,順從地跟著苦兒走去柴房。找了個角落坐下蜷成一團,生生忍了一夜。這一夜她才知道自己向來也嬌生慣養,早春的風冷得直逼底衫。沒人送飯,她不知是倔還是傻,也沒去要。口渴了就舔舔嘴唇,冷風一吹,嘴唇被舔破了。柴房的門沒鎖,她既不跑也不喊,對著黃泥牆麵,用樹枝寫寫劃劃,寫她最愛的詩句,畫她記憶裏的外麵的世界。

日升又月落,光影再輪回,足足兩日過去了,無人問津。

第三天,她終於支持不住發起燒來,於是又做了那個夢。醒來時,發現自己已經躺在床上。程何萩皺著眉頭坐在窗前,若有所思。

“爹。“她怯生生地喊了一句,起身下地。三天水米未盡,搖晃了一下,竟然還沒倒地,看來平時練拳有點效果。

“你知不知道這樣倔下去會凍死餓死?”

她沒回答,傲然的神情已然說明了一切。

“從小你就是個不愛笑的孩子,也不哭。總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長的清秀可愛,是有福氣的麵相。我能給你找到最好的歸宿,就是嫁人生子。但是你說你誌不在此,想要遨遊四方,也許我順水推舟自私一點,那樣你就不會知道自己曾經可以選擇去作一個普通婦人,而且衣食無缺富貴一生。”他頓了頓,似乎下了很大決心,繼續說道,“我可以給你一個理由,讓你不用再委屈在這狹小的庭院深處當一個養尊處優的大小姐。你可以出去,永遠不用再回來,想回也回不來。但這樣做的代價是你會一生流離,不得善終。身體受苦,心裏更苦。也許比你被囚在這裏要痛苦百倍千倍!”

魁玉驚訝地睜大了眼睛,程何萩從未跟她這樣認真地說過這麼大一篇話,也從未像這樣對她表示過一點關心。但她聽出了父親的話裏預示著一些秘密將要宣布。而這些秘密將會完全顛覆她的人生。她的眼睛在消瘦的麵頰上發著亮,急切地說道:“父親我不怕受苦!我願意顛沛流離隻要我可以走出這個院子,我有許多想去的地方,小時候我路上看到的過的大江大海,高山深林,還有我出生的小城。還有城裏的駱駝隊!”她意識到自己說得太多太急了,猛得刹住了話頭。

程何萩看著她的目光充滿了慈愛和傷感,這個孩子還什麼都不知道,也不應該知道。她隻是個小女子,不該去承受死亡和仇恨,背負責任的方式也太過殘酷,把她這樣一朵溫室裏的嬌花丟進冰天雪地裏,也許馬上就會屍骨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