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開第一個木盒,已是暗暗吃了一驚。木盒裏一副珠花頭麵,雖不十分盛大但也遠超了規製。比起自己頭上戴的那個烏木簪子簡直奢華萬倍。這個年紀的官家女兒大多有幾件屬於自己的首飾了,可是絕不會是這副珠花的顏色樣式。因為那榴紅色的寶石,透出一股吸人魂魄的妖豔光芒。而寶石底下一圈珍珠烏黑渾圓。再看那屈曲盤繞的虯枝剛勁冷冽,與頭發接觸的地方被磨的發亮,底下的流蘇上卻還有未除淨的鏽跡。正中鑲了一塊紅玉,玉質卻不純,仔細看去是四周箍得太緊了似的,向中心裂了無數的小細紋。
這竟是一副別人戴舊了的頭麵。
魁玉不知道爹爹有沒有實現檢視過這木盒,她心裏猶豫起來,這禮物透著古怪,可這是她第一次收到女兒家的東西,實在怕爹爹沒收了去。
盒子裏並未留下一紙一句,她忍著沒去試那珠花,打開了下一個紙匣子。匣子裏又是各種各樣花紋紙包起來的小盒子,魁玉拿了一個出來聞了聞,似乎是熏香或者胭脂水粉。
最後是一個西域風情細小狹長的皮囊,她拔開一看,竟是一柄小刀。
“啊!”苦兒沒忍住,驚聲叫了出來,“小姐!怎麼會有一把匕首?!我,我去叫老爺!”
一柱香的功夫,門被程何萩推開了,苦兒跟在身後,手裏捧著高得像小山一樣數個錦盒。
魁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詫異道:“爹,怎麼會來這裏?!”
“你坐。”程何萩看起來有些不一樣,待魁玉正襟危坐之後,他麵帶威嚴地問:“你想不想嫁人?”她瞠目結舌,無言以對。程何萩見狀,示意苦兒把錦盒放下,他掀開錦盒,扯出一件金絲繡鳳凰的大紅嫁衣。又打開第二件,裏麵是點翠的鳳冠霞帔。第三盒,白狐披風,紫貂大氅。第四盒,翠玉手鐲,白玉項圈,瑪瑙串,琳琅滿目數不勝數。第五盒,羅群繡鞋。她看到繡鞋的時候愣了愣,自己一直都沒纏足,這繡鞋怎麼穿得上去。第六盒,吉祥齋的上造點心,瓜果蜜餞。最後程何萩把裝幀精美的婚帖放在她麵前。
魁玉心冷下去,臉慢慢飛紅。伸手翻開婚貼,上麵三媒六聘已足,新郎官是禮部侍郎家的次子賀某某,她看不下去了,忽然發現自己已經兩眼泛潮。
想起自己連這一個不正式的名字也會失去,將來隻有丈夫的姓,賀氏,就是她一輩子的印章。
想起透過轎簾看到過的天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而她要從一個高牆之中嫁進另一個高牆之中。
“我不想嫁。”她鼓起勇氣,簡單明了地回答。“求求你了,爹……”聲音微弱而戰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