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弘此時已經六十歲了,但相對於九十多歲的轅固生,仍然是小字輩。轅固生“曲學阿世”四個字被司馬遷毫不客氣地記載下來,成為對公孫弘的定評,也成為流傳至今的一個著名成語。
在《史記·平津侯列傳》中,司馬遷還說:公孫弘疑心極重,表麵上寬宏厚道,內心裏陰險惡毒。凡是和他有過節的人,他都裝作和此人關係很好,暗中卻找機會報複。(弘為人意忌,外寬內深,諸嚐與弘有郤者,雖詳與善,陰報其禍。)
那麼,主父偃又是個怎樣的人呢?
主父偃和公孫弘一樣,早年非常坎坷。
在齊地遊學的時候,齊地的讀書人都不喜歡他,還排斥他。主父偃既受不得氣,也不屑於反省;是行動派,不是沉思派。齊地呆不住,他就跑到北方的燕、趙、中山等地。但是、所到之處,他從來沒有受到過禮遇。不用說,主父堰壓抑得不行,鬱悶得不行,性格也慢慢地扭曲了。
漢武帝元光元年(前134),走投無路的主父偃決定西入函穀關,拜見衛青,準備直接走高層路線。衛青屢次向漢武帝推薦主父偃,但他此時還算不得“意見領袖”,主父偃也實在沒做出驚人業績。漢武帝當然沒興趣召見。
時間一長,主父偃入關時帶的那點錢快用完了,京城諸公的賓客也開始討厭這個一事無成、仰人鼻息的家夥。
這樣下去不行。主父偃情急生智,給漢武帝寫了一篇非常長的奏章。意外的是,奏章早上呈送漢武帝,晚上,主父偃就獲得召見。可謂“朝發夕至”。
主父堰的這篇奏章一共寫了九件事。其中的八件有關法律,《史記》都未記錄;一件是反對對匈作戰(諫伐匈奴),司馬遷記載得非常詳盡(這和司馬遷反對無節製地對匈作戰有關)。
主父偃不主張對匈作戰的理由有三點:
一是,秦朝因為對匈作戰導致百姓負擔過重而亡國;
二是,高祖皇帝因為倉促對匈作戰導致平城之圍;
三是,出現上述情況的根本原因,是匈奴民族是遊牧民族,居無定所,各自為戰,難以征服。
主父偃進諫漢武帝之時,正是漢武帝準備重用衛青大規模討伐匈奴的前夜。因此,盡管主父偃所言都不是遊談無根之言;但是,漢武帝不可能采納主父偃的意見。
漢武帝不采納主父偃的意見,並不意味著漢武帝不重用主父偃。《史記》記載,與主父偃同時上書的還有徐樂和嚴安,他們三人的奏書呈送給漢武帝後,漢武帝迫不及待地召見他們,非常激動地說:你們都在哪兒?為什麼我們相見得這麼晚呢(書奏天子,天子召見三人,謂曰:公等皆安在?何相見之晚也)?
漢武帝多麼求賢若渴啊!漢武帝雖然沒有采納主父偃的建議,但是,他不因言廢人,任命主父偃等三人為郎中。郎中是皇帝身邊的侍從,官階並不高,不過,郎中對朝中大事有發言權,可以參與決策。主父偃等三人由此成為漢武帝內朝的主要組成人員。
主父偃當了郎中後,多次進言,漢武帝隨即任命主父偃為謁者。謁者是皇帝的傳令官,與皇帝的關係非常親近,主父偃受到了漢武帝的非常禮遇,一年之中,四次得到提拔,這在漢代極為罕見。
對又臭又硬的汲黯,公孫弘采取的是借機進言,落井下石,可惜未能得逞;想滅掉皇帝身邊的寵臣主父偃,有沒有可乘之機呢?
機會說來就來了。
原來,主父偃早年遊學燕、趙之地,受過許多白眼;等他貴幸之後,首先揭發燕王劉定國亂倫之事,導致燕王被殺。而趙王的太子也有亂倫醜聞,因此,趙王也擔心主父偃會告發自己。等主父偃被派到齊國去做國相,齊厲王自殺,趙王就惡人先告狀,上書武帝,告發主父偃兩大罪狀:一是接受諸侯王的賄賂,二是挾私怨報複齊王。
漢武帝立刻抓捕主父偃。主父偃承認自己接受了諸侯王的賄賂,但是,堅決不承認自己逼殺齊厲王。然而沒關係,公孫丞相有的是辦法讓你伏罪。
我們知道,公孫弘不是行商,他是坐賈;不是大型貓科動物那樣的主動捕食者,而是潛伏在水下的鱷魚,他不出擊,就等著你送上門。隻要你給他抓住機會,就會受到致命攻擊。他按捺不住了,對漢武帝說:齊王自殺,沒有後代,封國被廢,主父偃是罪魁,陛下如果不殺主父偃,無法向天下百姓交待啊!公孫弘和主父偃究竟有何不共戴天之仇?為什麼公孫弘一定要置主父偃於死地?漢武帝會聽從公孫弘的意見嗎?
請看:借刀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