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齊國有一個宦官叫徐甲,此人曾侍奉武帝之母王太後。
王太後一心想給自己的外孫女找個諸侯王做丈夫。徐甲主動向王太後保媒:這件事包給我了,一定讓齊厲王上表求親。王太後於是批準徐甲前往齊國辦差。誰知,徐甲的行蹤被嗅覺靈敏的主父偃聞到了。他再三懇求徐甲;如果您方便的話,請幫著說一說,讓我的女兒也能選進齊王後宮。徐甲一口答應了。
徐甲到了齊國,先放了一個口風,想試探對方的反應。齊國紀太後毫不買賬:齊王已經有了王後,後宮的嬪妃一應俱全,還要什麼王後、殯妃?徐甲是個什麼東西?他是在齊國窮得活不下去了,才淨身入宮當宦官。這種人又想來擾亂我齊王後宮,簡直豈有此理。再說,主父偃又算什麼東西,居然想讓自己的女兒入宮!紀太後發怒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我這邊還一腦門子官司呢,又來兩個湊熱鬧的。
紀太後這一鬧騰,搞得徐甲非常狼狽。他琢磨,這事肯定是辦不成了。可怎麼向王太後交代呢?他說:齊王已經同意了。但是,有個後患太後得考慮一下——我擔心出現燕王那種事。
原來,在這之前,燕王劉定國剛剛因跟自己的女兒、姐妹通奸被處死,封國也被撤消。所以,徐甲用這件事暗示王太後,齊王也有類似的亂倫之行。王太後一聽,立即吩咐:今後誰也不準再提跟齊王結親的事。
但是,經徐甲這一說,齊厲王和他姐姐亂倫一事就傳到漢宮中了。
主父偃攀龍附鳳的如意計劃泡了湯,對齊王更加懷恨在心。本來,齊王宮如此淫亂不堪,女兒不進去,還免了往火坑裏跳。可主父偃在氣頭上,哪裏想得通?於是,他對漢武帝說:齊國的都城臨淄有十萬戶人家,每天的貿易稅收可達千金。人口之多,財產之豐,超過京城長安。這種地方如果不是皇上的親兄弟或者愛子,不應當在此為王。呂後時期齊國就想叛亂,吳楚七國之亂的時候,齊孝王差一點參與叛亂。現在,又聽說齊王和他的姐姐有亂倫之事。
漢武帝聽了主父偃的一番話,就派主父偃擔任齊國的國相,查處齊王亂倫一案。
主父偃到了齊國,立即嚴審幫助齊王亂倫的宦官,逼迫他們在供詞和旁證中必須牽扯上齊王。
齊厲王年輕,害怕因為罪大被逮捕、誅殺,喝毒藥自殺了;而且,齊厲王在位剛剛五年,沒有繼位的兒子。這樣,齊厲王死後,齊國撤消,齊地劃歸漢朝中央政府。事情鬧大了。主父偃幾句氣話,讓齊國就此消失,可謂“一言喪邦”。
這樣,齊厲王自殺的直接責任人成了主父偃:狀是他告的,案是他辦的,人是在他查案時死的。話說回來,主父偃對齊厲王之死雖然談不上“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但是顯然,主父偃的報複完全是逞一時之氣,並沒有將齊王置之死地的預謀。
“人生在世,不如意者十之八九。”主父偃恨之入骨的齊王自殺了,可謂大快己心。但是,主父偃卻要因此付出慘重的代價。“得饒人處且饒人”,誰能預料懸在別人頭上的利刃,隨時會落到自己身上?
齊厲王自殺,隻有一個人歡欣鼓舞,就是權傾一時的公孫弘。此時,主父偃的性命已經牢牢地抓在公孫弘手裏了。顯然,主父偃利用查案之機,挾私複仇的罪名呼之欲出。那麼,公孫弘能不能除掉這個心腹大患?
“輕狂不敵老薑辣”
我們曾經談到,漢景帝朝有一位《詩》學博士轅固生,轅固生因為貶低《老子》,和尊崇黃老的竇太後發生爭論,結果被竇太後扔到野豬圈裏,差點丟了性命。
轅固生在漢代儒家學者中屬於元老級人物,漢景帝時他已經是一代名儒了,武帝繼位之後,再次征召轅固生。很多儒生都忌妒轅固生,紛紛在漢武帝麵前說,轅固生老了,應當讓他回家(今上初即位,複以賢良征固,諸談儒多疾毀固曰:固老,罷歸之)。
想攻擊一個人,總能找到理由,同樣,想重用一個人也能找到很多理由。轅固生當時的確很老,九十多歲了。湊巧的是,征召轅固生的時候,公孫弘也被召見。公孫弘當然知道轅固生是真正的《詩》學大儒,比起他這個四十歲才開始讀《公羊春秋》的半路出家人,功底要厚實得多;所以,公孫弘看轅固生,眼睛是斜著的。轅固生盡管已經九十多歲了,仍耳聰目明,看見公孫弘這副眼神,這位老學者講了一句名言:公孫子,務正學以言,無曲學以阿世!意思是說:公孫弘你這小子,你要用嚴肅的態度研究儒學經典,術要曲解儒學經典,迎合世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