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榮被貶到臨江後,本應非常清楚自己的地位。你已經被廢了,你的母親已死,母親家族的人也被殺盡。在這種情況下,必須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劉榮卻自作聰明,打政策的“擦邊球”,擴建宮殿,侵占祖廟。這已不是“莫須有”之罪,而是昭然若揭的違法事實!
這樣來看,劉榮遺傳了母親栗姬的一個致命弱點:缺乏自知之明!他完全意識不到自身的危險。過去是“一線”太子,現在好歹還是皇子吧,是諸侯王吧;盡管退居“二線”,撈些特權還是可以的吧。殊不知,被廢掉的太子絕對遠遠不及其他“二線”諸侯王。諸侯王從來沒有做過太子,不可能對新太子構成太大威脅。唯獨廢太子,你的存在就是新太子的眼中釘、肉中刺,恨不能除之而後快。你竟然還“逾製”犯忌,必定是咎由自取!
第二,擊潰“廢太子”黨。當年劉邦愛憐嬌妻幼子,想讓戚夫人的兒子趙王劉如意繼位,把呂後生的惠帝劉盈換下來,不過雷聲大雨點小,費了好大勁兒也沒得逞。為什麼呢?劉邦這時候還在講民主,凡事和大臣們商量,希望能夠群策群力。大臣們一不同意,劉邦就讓步。
漢景帝完全是另一種風格。他廢太子是突然發力,來勢凶猛,打了群臣一個措手不及!但是,他還是遭遇了強大阻力,依然有“不畏死”的權臣忍不住要管這樁不是“家務事”的“家務事”。一個是周亞夫,就是平定吳楚七國之亂的太尉。另一個呢?就是平定吳楚七國之亂的大將軍竇嬰。這兩人既是重臣,又是功臣,按照ABC打分,就是A 級!因為平叛有功,竇嬰被封為魏其侯,周亞夫為條侯。難得這兩位浴血沙場的黃金組合,朝堂之上更是意氣相投、惺惺相惜。朝中大事,條侯和魏其侯,這兩張至關重要的選票,往往投進一個票箱內。景帝提出廢太子劉榮,條侯和魏其侯再次達成共識:反對!然而,反對無效!漢景帝一旦決定了,那就是“鐵板釘釘。”,而且還回了腳,沒人能拔得出來!
皇上鐵腕,做臣子的應當知難而退。但是,周、竇二人“牛”勁很大。周亞夫原來跟景帝關係非常好,當年借“平叛”打擊梁王,兩人連夜促膝長談,不是“自己人”,以景帝的城府,怎麼可能向周亞夫交底?但因周亞夫力保劉榮,二人關係從此破裂。竇嬰原來是太子太傅,專門教導太子劉榮,眼看自己一手帶大的得意門生,如被縛小雞,孤立無援,任人宰割;竇嬰心更痛,行為更出格!幹脆稱病不朝,翹班了!
大家從景帝的角度來看整件事。朝中最為德高望重的兩大權臣,都是廢太子劉榮堅定不移的擁護者,漢景帝能不提防嗎?以他們的作風,憑他們的實力,一旦景帝百年,這二人再打出擁立廢太子劉榮的旗號,新太子劉徹能與之抗衡嗎?誰說廢太子劉榮已為“魚肉”了呢?這不是有兩位來自決策層的強硬派人物一直在力挺他嗎?這二位越是護佑著劉榮,漢景帝就越是不能放過劉榮;他們的態度越堅決,景帝的下手就越快、準、狠。“逾製”隻是導火索,“廢太子”黨和漢景帝的默默僵持才是真正火藥桶。所以,擊潰“廢太子”黨,滅絕群臣再次擁立“廢太子”的幻想,是漢景帝謀殺劉榮的根本原因。
“景帝清障”,為誰清障?清什麼障?講了半天,真正的受益者還沒有出場。新太子劉徹,才是導致一切恩怨的根源。為了新太子劉徹,為了清除他登基道路上的第一個,也是最重要的障礙——廢太子劉榮;除了迫使劉榮自殺,景帝別無上策。漢景帝偏愛皇十子劉徹嗎?不是。換了皇二子、皇三子、皇十一子,誰坐在這個太子的位子上,景帝都會為他清障。景帝是父親,可他更在乎的角色是皇帝。這就決定了他的庇佑隻能給新太子,給不了廢太子。終人一生,誰不曾遭遇這樣的兩難境地?誰又能坦然作出如此冷靜的抉擇呢?
劉榮已經自殺,漢景帝找到安全感了嗎?周亞夫不服,竇嬰有怨,他們還會有什麼動靜?從新太子到漢武帝,九年的跋涉,劉徹又將遇到怎樣的急流險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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