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如手臂粗的拐杖敲擊在這個少年骨瘦如柴的身上,所發出的聲音不是木棍與肉體的拍打聲,而是木棍撞擊在了肋骨上。
祠堂內人人屏聲靜氣,冷眼旁觀,沒有一人出言相勸。大家心裏清楚,今日之事是自作孽不可活,多說無益。
李淩從出生之日,因為母親難產而死,父親就因此遷怒於他,平日裏非打即罵,從沒有好顏色給他,地位連家裏一名長工都不如,從而導致他對家庭的恐懼,整日裏與一幫地痞無賴為伍。因為從小缺愛,渴望情誼,對朋友滿腔熱血,居然踏入社會如鷹搏長空,遊刃有餘,帶領一幫兄弟胡作非為,遺惡鄉裏,早已經對他惱怒的李老太爺也因此更加失望透頂。
祠堂內。
李老太爺似乎在宣泄著多年來心中的憤恨,持龍頭拐杖,毫無停手之意
李淩似乎像往常一樣在隱藏著又一次的委屈。抬著頭,昂著脖,梗著骨,毫無告饒之心。
一下,兩下,……十下……二十下……。
弱不禁風的後背終於難以承受,衣衫片片碎裂下,露出殷紅一片,鮮豔刺目。李淩痛的冷汗淋漓,青筋畢露,咬牙堅挺著。
……。
終於,李老太爺氣喘籲籲的停下手來,說道:“你作惡多端,現在還有沒有悔過之心?”
李淩不屑一顧:“我的命是你生的,你養的,想要就拿去,何必假惺惺的滿口大義淩人。”
李老太爺氣為之結,沉默片刻方才緩緩的說:“今日我也不打你了,也不罵你了,當著祖宗牌位和父老鄉親的麵,我宣布和你斷絕父子關係,從今以後你和我李家沒有任何瓜葛,你,走吧。”
此言一出,肅靜的祠堂轟然大嘩。
“居然逐出家族。生前不能謁祖,不準踏入祠堂半步,死後縱然拋屍孤野,也不能入祖墳。”
“這種懲罰也太重了吧,斷絕父子關係,這在以孝道為傳承的中華,當是奇恥大辱。”
“是啊,這兵荒馬亂的世道,讓一個半大孩子如何活呀,還不是要他命”
“……”。
對李老太爺的決定,眾人都感到匪夷所思。而李淩豁然抬頭,難以置信的望向老邁的父親:“你要與我斷絕父子關係?要將我逐出家族?”
李老太爺也不作答,麵色冰冷的抬頭望著屋頂,也陷入了沉思,他不知道這個決定是不是正確的。
“要將我逐出家族,斷絕父子關係。”李淩猶自不信,喃喃自語,反複念叨。終於反應過來,確定事情的嚴重性,雙目驟然通紅,突然一改方才的倔強,語氣顫抖:“不要啊,你如果看我不順心就打我,打死我,隻求你不要把我趕出家門,爹——。”
一聲“爹”,如夜梟般淒厲。幾年了?五年還是八年?沒有叫一聲爹了,此時此刻終於觸動了李老太爺的心弦,他強忍著心中慢慢蕩漾開來的漣漪,冷冷的說:“我意已決,你以後好自為之,走吧。”
“為什麼?這一切都是為什麼?”李淩彷佛掉入萬丈深淵,然後聲澀力竭的的吼道:“是我打傷日本人怕連累你,還是我一直是你的眼中釘肉中刺?你為什麼這樣對我?一直都這樣對我!”
望著父親無動於衷的表情,知道一向固執的他再沒有轉圜的餘地,李淩呆若木雞。回憶起這些年來的遭遇,經常在夢中出現的母親,一向對自己橫眉冷眼,凶神惡煞的父親,得盡寵愛的哥哥們,還有那無盡的諷刺,挖口,奚落,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