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驅逐家族(3 / 3)

他,受夠了。

緩緩擰起頭,衝著父親吼道:“我從小一直不受你待見,自我懂事起就記得處處被你壓迫,天天被你打罵,從沒有好臉色給我,倆哥哥是你的掌中寶,我難道就不是你親生的嗎?你告訴我這都是為什麼?你告訴我,啊?”

“那一年我被人欺負,你阻止哥哥給我出氣,反而讓我孤身打回去,等我頭破血流的回來,迎接我的卻是你所謂的家法。”

“那一年過年,倆哥哥都能穿上嶄新的衣裳,我問你要,被你辱罵,說我人賤當不得新,隻能拾些舊的穿。”

“那一年,因為不小心打碎一隻茶壺,在寒冬臘月裏被你關在門外整整三天,饑寒交迫讓我痛苦絕望。”

“那一年,大哥從武備學堂畢業,二哥考上北師大,而我卻無緣無故的遭到你打罵,說我敗壞門風,給你丟人現眼。”

“那一年,我通過自己的努力考上齊魯大學,卻被你嘲諷崇洋媚外,曾一度要阻止我學業。”

“那一年,……”

曾經被人挑斷筋骨,痛的死去活來的李淩不曾落淚,如今卻淚流滿麵,他盡情抒發著點點滴滴的委屈與不滿,一句一頓,直指人心。

“我孱弱多病,身子瘦小,沒有倆哥哥魁梧,從小受人欺負,經常被村裏村外的孩子打的遍體鱗傷。我知道我沒有家的依靠,隻能靠我自己微薄的力量去反抗。從私塾開始反抗,在拚搏,在打。打到小學堂,打到中學,打到縣裏,打到濟南城。不是我想成為流氓,是我不得不成為流氓。”

“不是我想成為流氓,是我不得不成為流氓”,偌大的祠堂靜聞針落,每個人都在細細的咀嚼這句話。

“都說我怙惡不悛,作惡多端,為害鄉裏。但誰能說出我到底做出過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我做出過多少傷天害理的事情來了?讓你們那麼的深惡痛覺,那麼幸災樂禍的去看我被日本人抓走。誰又知道我為什麼要打那個日本浪人?因為他調戲侮辱中國婦女,那個女人長的好像我夢中的娘啊!”

李老太爺波瀾不驚的臉上終於動容,縱是他鐵石心腸,也化柔指繞。深深的望了兒子一眼,原以為棍棒出孝子,對這個幺子要求更是格外嚴厲,不自覺的心生偏頗,如今看來著實虧欠他的太多了,父子間竟然生成如此大的罅隙卻渾然不知。

李淩心下淒苦至極,自顧自的說:“我努力學習英文,日文,軍事,武術,隻想像兩個哥哥一樣成為你的驕傲,就隻為得到你一句誇獎或者肯定。但你可給過我一個笑臉?我和流氓為伍,讓李家莊避免了多少次的土匪騷擾,齊魯之地大小巨匪不敢踏入村莊半步。今日你將我驅出家族,好,很好。”

李淩狀若瘋魔,喝道:“拿紙筆來,我給你寫下憑證。”也不管有沒有人附和,站起來徑直走向供奉神龕旁,拿起擺放的毛筆,對著幡布,揮筆潑墨,形態瘋癲,幾十字的訣別書頃刻而成。

“啪”的一聲連毛筆一起按在案頭,有如噴出火光的目光直逼李老太爺,聲音嘶啞的說:“不管你出於什麼原因,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李淩淚流滿麵,扭頭,轉身,大步流星。走的是那麼決然,毅然,沒有了一絲眷戀與牽掛。帶走的隻是一顆支離破碎的心。

一向固執堅強的李老太爺,突然間老淚縱橫,五髒六腑如驚濤駭浪般陣陣翻滾,種種酸楚憋在心頭,噎在喉間。對這個幺子的性情,是天生叛逆?還是被環境所迫?也許自己錯了,也許自己真的過分了,但也唯有此才能保住他性命或者李家莊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