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妍道:“十五年才一千兩銀子,一個月六兩銀子不到,五兩多一點,這工錢會不會太低了?”
莊子恒道:“低了?天下最好的是皇宮,一個宮女的月銀也就四兩,她一個四十三歲的老婦女,我給五兩,而且是立即兌現,我還包管她孫子衣食無憂,將來娶妻生子,這麼好的福利,走遍天下,她也找不到第二份這樣的工作。”
莊妍道:“要不多加一千兩?”
莊子恒道:“那不行,憑什麼?就算我願意給,其他的女花匠又豈會服氣?反正缺十三個是缺,缺十四個也是缺,讓她跟她孫兒去討飯去。”
莊妍道:“就算每個花匠都加一千兩,也就多費七千兩銀子,也不算什麼,加了吧。”
莊子恒道:“我試過了,沒用,我加到三千兩,她雖然很心動,但最終還是搖頭,依我看來,就算是一萬兩也未必有用,妹子,她孫子今年八歲,落花宮可不可以通融一下?”
莊妍搖了搖頭,道:“別說八歲,就算是八個月也不可以通融。”
莊子恒道:“落花宮建立十數萬年,曆史長河中,難道就沒有男子踏入過百花穀?”
莊妍道:“有,很多,但是花匠的孫兒不行。”
莊子恒道:“為什麼?”
莊妍道:“金蟬寺、太乙門、天魔宮、無憂穀、長生門、瓊林院、劍湖宮、禦靈宗、天地門與我們落花宮並稱十大仙門,除了天魔宮、無憂穀兩家外,其他七家,以掌門之尊親臨,我們盡賓主之禮,才將對方迎入百花穀,但最多也隻能呆上三個時辰,其餘男子一概止步。”
莊子恒道:“你回仙門急不急?我已經命人到五百裏外去搜羅了。”
莊妍道:“不急,那個姓尤的女花匠住哪?我明天去看看。”
莊子恒道:“不必去了,除非她的兒子媳婦複生,她是不會改變心意的。”
莊妍道:“她去了落花宮,我們自然善待她的孫子,而且每隔三年,落花宮安排她們省親十天,難道她不放心,以為我們會欺騙她?”
莊子恒道:“不是,她就想每天能看到她的孫子一眼,最好是她一邊工作,一邊她的孫子繞著她玩耍,她看著,她就快活的不得了,不論從事什麼工作,她都必然要帶著她的孫子,否則她寧可沿街要飯乞討。”
莊妍覺得不可思議,不可理解,道:“這是什麼想法?難道她就不想一下她孫子的前途嗎?”
莊子恒道:“她想了,所以她第一次毫不猶豫答應了,可是八天就反悔了,這是什麼想法,天知道,莫名其妙。”【注:上麵這一段是真實情感。我爺爺兄弟四個,我爺爺排第三,大爺爺隻有一個兒子,我叫他伯伯,倒黴,還……說的好聽點,智力不足,=傻子,他娶的老婆當然也是傻子,生了兩個,第一個是女兒,傻子,長到十五歲,還不會說話,隻會呀呀呀,吃飯不知道這是飯,撒尿……不說了,如同一歲半歲的孩子一般,第二個是個兒子,親人早就著急,心想,女兒之所以是傻子,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基因遺傳,第二種,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因此,這個兒子一生下來,不久,親人就將他抱走,不敢放在他的傻子爸媽身邊撫養,這個兒子不能重蹈覆轍了,他的爸媽自然做不了主,親人與大爺爺溝通,很成功,大爺爺雖然七十稀,頭腦卻很清醒,很明白事理,若這個兒子將來也是傻子,那這個家就完了。大爺爺當即同意。親人定期將孩子抱回來與家人見麵,隔了十幾裏路,尋常日子,大爺爺是見不到他的孫子的。不到一兩個月,大爺爺就反悔了,整天坐在門口呼喚:“**,爺爺好想你,你到哪裏去了?”等等,如癡如邪,神魂顛倒,如在夢魘中呼喚一般,任誰勸,任你怎麼勸也不理,也不是不理,而是聽而不聞,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老人就得一命嗚呼了,親人沒有辦法,隻得將他孫子抱回來,老人抱著孫子,登時精神煥發,一直活到九十多歲,可是九十歲有用嗎?十幾年下來,又調教出了一個傻子孫子。老人的這種心情我沒法解釋,也不可理解。也許,我猜一下,大爺爺隻有一個兒子,獨苗,可惜卻是傻子,老人幾十年的心靈寄托,都在孫子上,這是他命根的命根,他沒有孫子則罷,否則,他與孫子分離不得一刻。親人最大的痛苦就是明知一件事是錯的,這件事你還不得不做。】
莊妍道:“本以為上門說理疏通,可是我連理在哪都不明白,還怎麼說,更別提‘疏通’了。”
莊子恒道:“可憐,她一個人拉扯孩子,無親無故,可憐。”
莊妍道:“她才四十三歲,她的兒子媳婦更加年輕,怎麼死的?”
莊子恒道:“這姓尤的婦人本是在米商段家做花匠,一個月也有三錢銀子的工錢,她的兒子媳婦務農,段家不僅是商家,還有四千頃水田,尤家三口租了三十畝,日子雖然清苦些,倒也過得,可是五年前,發生了蝗災,田地減產大半,無力繳還田租,欠下了三百五十二斤稻穀,禍不單行,那一年她生了大病,無錢就醫買藥,隻得向段家借了五兩,尤家三口還千恩萬謝,都說若不是在段家做花匠,借錢還不一定有門路呢?卻不知禍根此時種下了。”
莊妍道:“你怎麼知道這麼詳細?”
莊子恒道:“你且聽完,三百五十二斤穀租,折成三兩八錢銀子,加上五兩高利貸,利滾利,三年下來,變成七十兩四錢銀子,尤家哪裏還的起,她家七兩銀子也拿不出來,可是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段家的家奴就綁了尤家媳婦,到段家做婢女抵債。”
莊妍秀眉一蹙,道:“我看不僅僅是做婢女吧,後來怎樣?”
莊子恒道:“若是僅僅做婢女也就沒下文了,她在段家,被段峰汙辱……”
莊妍臉色一冷,道:“段峰是誰?”
莊子恒道:“段家當家做主的叫段正康,段峰是他的親侄子。”
莊妍道:“哼,一個賣大米的商人的侄子就敢這麼囂張?”
莊子恒道:“段峰雖然隻是段正康的侄子,但段正康對他比對自己親兒子還要親。”
莊妍冷笑一聲,道:“所以就寵上了天,也就無法無天了。”
莊子恒道:“尤家媳婦奔出段家,投湖自盡,屍體被漁民撈起,認了出來,送還尤家,尤家兒子還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他母親在段家做花匠,卻從婢女家仆中聽了風聲,回家與兒子說之,她兒子不過二十五歲,夫妻情深,少年喪偶,他抱著妻子屍體到段家講理,反遭段家反咬一口,說他訛詐,將他毆打驅逐。”
莊妍閉上眼睛,道:“他沒被豪奴打死吧?”
莊子恒道:“沒有,他受傷不重,抱起妻子屍體到太守衙門告狀,擊鳴冤鼓。”
莊妍忙道:“林太守怎麼判?”
莊子恒道:“尤家人真是倒黴透頂。”
莊妍急道:“怎麼?”
莊子恒道:“太守早就不姓林了,這件事發生在兩年兩個月前,以前我們郡的太守叫林苦寒,你是知道的,他是林輕寒的父親,還算一個正直的好官,可是林苦寒已死至今,有兩年十個月了,早在此七八個月前就因風寒已去世,尤家沒福遇上他,換了一個新太守,姓武,他……怎麼說呢?”
莊妍沉聲道:“怎麼說,照實說。”
莊子恒道:“也不能說武太守判得不對,畢竟尤家媳婦被侮辱,隻是仆婢間的風傳,沒有確實證據,尤家媳婦又已自盡,若是她沒死就好辦了。”
莊妍道:“什麼叫沒有證據,仆婢風傳,空穴怎麼會來風?尤家媳婦無緣無故,怎會自盡?自然是受到了莫大的羞辱傷害。”
莊子恒道:“你這都是推測之言,公堂上作不得證據。”
莊妍道:“要證據也容易,尤家媳婦被侮辱,此事她連丈夫和婆婆都羞於說之,直接自盡,自然更不會向旁人提起,段峰自然也不會向別人宣揚,但這件事還是走漏風聲,既然在仆婢間風傳,那自然是有仆婢無意撞見聽到,太守隻要將段家仆婢收監審問,這些下人膽子小,要審出真情並不難啊。”
莊子恒道:“這一點顯而易見,也不知是武太守辦案能力不足,沒有想到這一點,還是有意模糊過去,我不是他肚子裏的蛔蟲,不好臆測,後麵就簡單了,武太守判尤家敗訴,念他死了老婆,神智昏亂,思事不周,也就不追究他誣告了。”
莊妍道:“這狗官……尤家兒子,他現在怎樣了?”
莊子恒道:“死了。”
莊妍驚道:“怎麼死的?”
莊子恒道:“少年氣盛,又無可奈何,一口氣咽不下,抱著妻子屍體,就在段家門口石獅子上撞頭自盡了。”
莊妍啊的一聲驚呼。
莊子恒道:“他無力為妻子報仇,就隻有用他的性命為妻子喊冤,他希望一死,將這件事弄得沸沸揚揚,激起輿論的壓力,或能迫使官府重提此案,將段峰繩之於法。”
莊妍道:“武太守怎麼說?”
莊子恒道:“前案已經審問清楚,尤家媳婦屬於自盡,與段家無關,尤家兒子自作孽不可活,更與段家無關。”
莊妍道:“這狗官,他在這期間有沒有收段家的財帛?”
莊子恒道:“沒有,一錢銀子也沒有收。”
莊妍奇道:“你知道這麼清楚?”
莊子恒道:“段峰告訴我的,這狗官若是收了銀子,他早就成了我的第二具煉屍。”
莊妍驚道:“什麼?”
莊子恒笑道:“你的記性好像不怎麼好?我兩年前得到《鐵屍訣》,我說過還不到一柱香的功夫,你怎麼就忘了?”
莊妍沉吟了一下,道:“你把段峰煉成了第一具鐵屍。”
莊子恒笑道:“妹子,你真是冰雪聰明。”
莊妍道:“下麵的都一起說了吧,老是掉我胃口。”
莊子恒道:“尤家兒子撞告段家失敗,他母親的花匠工作自然保不住,被段家裁撤趕走,小兩口死後,她跟孫子沿街要飯。我得到《鐵屍訣》後,明知道這不是什麼好東西,但是掙紮了幾天,卻還是忍不住修煉,我又不是魔鬼,怎麼能隨便拿活人煉屍,正在這時,段峰害死尤家小兩口,傳的沸沸揚揚,我查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否則,我又怎知尤家老婦是花匠,我正好拿段峰來開張。”
莊妍笑道:“哥哥,這一件事你做的真是大快人心。”
莊子恒笑道:“煉屍本來也有失敗的幾率,卻不料開張發財,一試就成,段峰做人不如何,沒想到做鐵屍材料,到是一等一的貨色。”
莊妍道:“對了,你剩下四具煉屍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