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輕寒架著遁術飛出半裏,忽覺龍淵跟在背後,他停下遁術,奇道:“你怎麼很上來了?”
龍淵道:“林大哥,你到哪裏去?你不回劍湖宮麼?”
林輕寒搖了搖頭,道:“我暫時回不去了。”
龍淵聽出他言有苦衷,也不再問,道:“那我回去了。”
林輕寒道:“怎麼這麼急著回去,你……莊姑娘,你不管了麼?”
龍淵氣餒道:“管又如何?她已經有了未婚夫,我還插手,這種缺德事,我可不做。”
林輕寒笑道:“傻子,她根本就沒有意中人,未婚夫。”
龍淵道:“什麼?”
林輕寒道:“她騙你的,你真是當局者迷了。”
龍淵又驚又喜,道:“你怎麼知道?你跟她的口音很像,你是龍淵城,想必她也是龍淵城的,你們同鄉,你自然知道她的底細了,她家住在哪兒?”
林輕寒笑道:“你的問題真多,一時間,我也不知道先回答哪個?”
龍淵訕訕道:“我……我……”
林輕寒道:“我不知道她的底細,她沒有未婚夫,我猜的。”
龍淵道:“猜的?”
林輕寒道:“雖然是猜的,卻也八九不離十。”
龍淵歎了口氣。
林輕寒道:“現在你還急著回去麼?”
龍淵道:“她心裏並沒有我,還是一切隨緣吧。”
林輕寒道:“你真的隻把彭媛當妹子麼?”
龍淵道:“我們兩個自幼都是孤兒,彭媛是家鄉發洪撈,我是人口走失,我們三歲被劍湖宮收留,同一批,我隻把她當做親妹子。”
林輕寒搖了搖頭,道:“隻怕彭媛不會把你當做親哥哥。”
龍淵道:“還是隨緣吧,說不定命運自有安排。”
林輕寒道:“你是人口走失,你的家人找到了嗎?”
龍淵道:“人海茫茫,到哪兒去找?我三歲走失,記憶全無,隻有這半塊玉佩,其餘的全無線索。”
林輕寒見他手中的玉佩,去過來一看,玉佩隻剩下半邊,上麵有兩個銘文:“龍淵”,心想:“原來你的名字是這麼來的?”
龍淵道:“林大哥,你出自龍淵城,你說這玉佩上的龍淵跟這龍淵城會不會有關係。”
林輕寒道:“若是這個玉佩出自龍淵城,在這城裏,能等閑使用這玉佩的不過數十家。”
龍淵道:“隻有數十家,那也不成,我們我總不能一家一家上門問,這般人家,豈會見我?”
林輕寒道:“我有辦法,你跟我來。”
龍淵跟著林輕寒進城,片刻間出現在一座大宅子上方。
林輕寒道:“我們兩個籍籍無名,大戶人家,又是一家之主,怎麼肯見我們,一家一家排查,太也囉嗦費時,我們找官府幫忙。”
龍淵往下一看,宅子廣大,占地數十畝,庭院連綿,燈籠無數,照得一片通明,雖是半夜,卻與白天無異,道:“這下方就是衙門?隻怕太守更不會見我們,縱然勉強相見,也必然辦事敷衍。”
林輕寒道:“那我們就行賄。”
龍淵道:“行賄?我們哪有金銀?”
林輕寒道:“這下麵宅子裏住著本城首富,姓莊,從祖上傳下來,已經七八代了,經營生意種類繁多齊全,大到銅鐵煤礦,小到茶葉瓷器,生意遍布南方六郡,乃是南方四大富商之一,對了,莊家還是禦貢商人,宮廷內使用的絲綢都是出自莊家。”
龍淵笑道:“原來你是來劫富濟貧的。”
林輕寒道:“這等為富不仁的人家,我早就想商量他一番,隻是以前我爹當太守,不敢亂鬧事,否則就是給自家出難題,現在嘛,哎,人若是牽扯上自身利益,就很難公正了。”
龍淵道:“你打算劫多少?”
林輕寒道:“一擲千金,那就一千兩金子吧。”
龍淵道:“這麼做,太便宜那狗官了,還不如散給本城窮苦百姓。”
林輕寒笑道:“等事後,我們再將這一千兩金子劫出來就是,若是他收了錢後,用心辦事,我們就給他留一百兩,隻取九百兩,他若隻拿錢不辦事,我不僅要取回一千兩,還要拿點利息。”
龍淵哈哈一笑。
兩人正要降下遁術,忽然斜刺裏射來一道流光,化為一個綠衣女子,正是莊妍。
林、龍一怔。
莊妍道:“兩位,你們怎麼知道這是我家?你們來看我的麼?”
龍、林大吃一驚,道:“這是你家?”
莊妍笑道:“上門是客,請吧。”說著首先降下遁術,落入東首一座院子裏。
龍、林麵麵相覷,尤其是林輕寒,他知道這家姓莊,但天下姓莊的人千千萬萬,竟這般湊巧,此“莊”即彼“莊”,心中暗暗叫苦。
龍淵一驚之後,舒了口氣,這要劫富濟貧,正好被她逮到,那就尷尬了。
兩人降下遁術,莊妍將他們請到花亭中,道:“剛才湖上多蒙援手,龍道友我是知道的,這位道友也見過一次,卻不知尊姓大名?”
龍淵道:“他叫林輕寒,是我們劍湖宮掌門的弟子,也是本城人。”
莊妍道:“難怪道友的本地口音如此純正,兩位請坐。”
林輕寒與龍淵在石凳上就坐。
莊妍道:“深更半夜,倉促間,沒有待客之物。兩位稍待。”
林、龍齊聲道:“不用客氣。”
莊妍轉身出亭入房,隔了好一陣子方才出來,托著一個盤子,上麵全是金錠,黃澄澄的一片。
莊妍道:“這是一千兩黃金,湖上之恩,無以報答,這點戔戔之數,請二位不要推拒。”
林輕寒怫然不悅,心想:“你說上門是客,卻茶也沒一杯,我們又不是打秋風的,送什麼金子,就算你要答謝,與其送金子,還不如請我們喝杯茶。”正要拂袖而去,忽然想起:“我若得罪了你,隻怕連累龍淵。”當下將目光投向龍淵,且聽他如何對答。
龍淵道:“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甚是尋常,姑娘厚賜,愧不敢當。”
莊妍緩緩道:“你還是敢當得好,贈金總比劫金好看得多。”
林、龍兩人大吃一驚,龍淵結結巴巴地道:“這個,這,我……”
林輕寒定了定神,道:“我這位師弟自幼失家,我推測他也是本城人,想找本城太守查驗戶籍,隻是我們兩個無名小卒,難以請動太守大架,心想有錢能使鬼推磨,我們想從貴府暫借一千兩金子,事後歸還。”
莊妍笑道:“這麼為富不仁的人家,劫他一比,也算他造化。”
林輕寒心裏苦笑一聲。
莊妍道:“剛才林道友臉上不悅,想必是心裏責怪在下不懂待客之道,非是在下不奉茶,而是怕這樣為富不仁的人家的茶水汙了劫富濟貧林大俠的嘴唇,不敢奉獻。”
林輕寒苦笑道:“在下隨口言語,並無對姑娘不敬之意。”
莊妍道:“聽說林道友出身書香門第,正要請教,這‘為富不仁’與‘為富仁德’有何區別?難道區別在於有沒有生一個美貌女兒?”
林輕寒歎了口氣,道:“在下不知道。”
龍淵道:“林大哥,我們走吧。”
林輕寒道:“嗯。”
龍淵對莊妍道:“深夜不敢久擾,告辭。”說畢架起遁術走了。
林輕寒搖了搖頭,心想:“晦氣。”也架著遁術去了。
兩人出了莊家,龍淵道:“林大哥,我累你受氣了。”
林輕寒道:“劫富濟貧,這也怪我,出的什麼餿主意。”
經此一鬧,龍淵興致已盡,道:“我回劍湖宮了。”
林輕寒道:“好,最近我運氣不佳,你我在一起,隻怕還連累你。”
龍淵笑道:“再見了。”
林輕寒望著他遠去的背影,忽然想起一事,他又返回莊家,剛到莊妍的小院上空,隻見房門呀的一聲,莊妍推門出來,見到林輕寒,秀眉一蹙。
林輕寒道:“在下冒昧打擾了。”
莊妍不悅道:“你還定要劫富濟貧不成?”
林輕寒道:“劫富濟貧那是不敢了,貴府建得不錯,在下逛逛,無聲無息,不會驚擾貴府任何一個人,莊姑娘不必擔心,請回房安睡。”
莊妍冷冷道:“你當我家是什麼地方,是風景名勝,還是菜市場?”
林輕寒笑道:“逛一逛,又不損貴府一草一木,莊姑娘家資億萬,又何必這麼小氣?”
莊妍道:“無賴。”
林輕寒一看天色,道:“現在醜時三刻(相當於1:45),在下逛到寅時三刻,一個時辰就走,再也不打擾貴府了。”
莊妍隻道他存心找茬,冷冷道:“識相的快滾,否則,我廢了你的法力,將你送到官府,治你一個私闖民宅之罪。”
林輕寒笑道:“我覺得姑娘自廢法力得好。”
莊妍冷冷道:“你果然不是好人。”
林輕寒笑道:“女子還是溫柔一些得好。”
莊妍哼了一聲,她隻道他見她生得美貌,心生不軌,半夜采花,想到這裏,她眉宇間隱隱露出殺機。
林輕寒道:“姑娘美若天仙,可惜舞刀弄劍,自壞氣質,再要改正,那就難了,不若自廢法力,姑娘今後便要使劍,也不能了,從此做一個弱女子,弱質溫柔,時間久了,悍勇之氣或能漸去消彌,也未可知。”
莊妍呸的一聲,道:“油嘴滑舌。”
林輕寒聽她語氣敵意大減,心想:“沒有一個女子不愛別人稱讚她美貌的。”問道:“姑娘可曾見過這個玉佩?”說著他伸指一劃,將龍淵的半塊玉佩形狀粗略畫出來。
莊妍想了想,道:“沒見過。”
林輕寒甚是失望,道:“深夜打擾,得罪了。”
他架起遁術,衝天而起,正要遠走,忽然莊妍也架起遁術,道:“慢著。”
莊妍指著下麵,道:“你看,我家宅建的形狀好像你畫的這塊玉佩。”
林輕寒道:“這個我已經注意到了,否則我怎麼會去而複返,姑娘雖然美豔,卻也不要把旁人都瞧小了,在下自恃還能把持得住,不致淪為采花大盜。”
莊妍臉上一紅。
林輕寒道:“莊姑娘請想一想,除了貴府的造形,貴府還有什麼地方像玉佩,或者門廳有這樣的標識。”
莊妍道:“你要在我家逛逛,就是為了找這個?”
林輕寒道:“有莊姑娘在,也不必逛了。”
莊妍道:“我七歲入落花宮學藝,每三年回家一次,每次回家十天,我對家裏並不了解。”
林輕寒道:“你今年多大了?那一天的生日?”
莊妍道:“這……這個我可忘了。”心想:“我的生日能跟你說麼?”
林輕寒知道她不肯說,道:“你有哥哥或者兄弟麼?”
莊妍道:“沒有,我是獨生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