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輕寒被師父帶著,他看不見,隻能心裏默算路程,一路上花了六個時辰,上次蕭夢縈帶著兩個人,三千裏花了兩個時辰,歐陽九劍修為遠勝蕭夢縈,遁術自然快得多,又隻帶一人,那麼劍湖宮離家至少是萬裏之遙了,何況遁術在空中,是直線距離,若是在地麵,路程就更遠了。
林輕寒忽然覺得腳下一重,觸到實地,隻聽師父道:“到了。”過了一會,林輕寒聽到一陣腳步聲,似是六個人走來,隻聽師父道:“這是為師新收的弟子。他眼睛失明,你們這時介紹見禮都是不便,等他眼睛好了後,再慢慢補上吧。”又道:“清兒,你配一副玉露芝液,幫他複明,這幾天,你帶他熟悉一下本門環境,教他《劍氣衝霄訣》,我一個月考察一次。”
林輕寒聽師父說過,知道那“清兒”是他師父的親生女兒,在門下排第四,已經嫁人,卻好景不長,目前寡居。
歐陽清一一答應,將林輕寒領下去,帶到一間房中,道:“你今晚就在這兒歇息,路上一天,餓了吧,這個給你。”
林輕寒忽覺一個盤子送到他手邊,上麵四個水果,林輕寒拿過,吃了一口,是山梨,問道:“四師姊,現在是什麼時辰?”
歐陽清道:“現在戊時了,你早些安置,明天我再來看你。”他和衣睡了一晚,次日一早,林輕寒洗臉後,歐陽清在他眼中滴上一滴玉露芝液,一股清涼的感覺後,雙眼忽然麻癢,他始終強忍,不敢伸手去揉,眼皮緊閉,林輕寒坐在椅中,將椅子坐得咯咯作響,歐陽清見他這幅模樣,嫣然一笑,片刻後,但見椅響漸輕,道:“你現在可以揉眼睛了。”
林輕寒聞言如皇恩大赦,雙手齊揉,登時眼中舒服無比,不覺中睜開雙眼,許多虛影在眼前亂晃,如同醉眼斜惺忪,努力凝神使勁,卻總是難以看清一般,不過與醉眼也有不同,又過了一柱香功夫,眼睛漸漸明亮,開始還是霧裏看花,現在已是隔著琉璃觀看,雖然還不如以前,但是黃豆綠豆已能分辨清晰,日常生活不礙,隔一日,第二次再滴一滴,雙目視力全好,還勝從前,這第三次本來用不著,林輕寒還是滴上一滴。
這天下午,歐陽清帶他到門中各處轉一圈,第一處就是劍湖宮,位於天劍峰頂,天劍峰旁有一個湖泊,天劍峰形如劍,刺破長空,倒影在湖中,如同一把巨劍。
劍湖宮分為前殿、後殿、偏殿,並不是簡簡單單的一座宮殿,是以正殿為中心的一批建築群,有綜務殿、執法殿、稚鷹閣、雛鳥院、丹元殿、靈劍樓、藏書閣等等,劍湖宮正殿後麵是祖師祠堂,歐陽清帶他拜過祖師牌位,又帶他來到綜務殿,殿中三麵書架,上麵擺了檔案文冊。
北麵是一排長桌,裏麵坐著七八個人,都不過三四十歲,其中一個道:“歐陽師妹,你怎麼來了?稀客。”
其餘人紛紛躬身作揖,道:“見過歐陽師姑。”
歐陽清指著林輕寒,道:“公孫師兄,這是掌門新收弟子,我帶他來登記造冊。”又對林輕寒道:“這位是公孫恭師兄。”
林輕寒作了揖,道:“見過公孫師兄。”
公孫恭看了他一眼,道:“歐陽師叔又收徒了?”他將歐陽清請到一邊入座,一名執事拿出一塊玉牌,對著林輕寒一晃,一道玉光撒出,如潑出去的水一般,罩住他全身,一息之後,玉光返回玉牌中。
那個執事道:“這是你的身份玉牌,我門中有很多禁製都需要此牌才能打開,萬萬不可借人,人在牌在,人亡牌亡。”他打開抽屜,取出一個巴掌大小的袋子,又從書架取出一本薄子,讓林輕寒登記。
事完後,歐陽清拿起袋子玉牌,起身出殿,道:“門中其他處,你日後慢慢了解吧。”她將林輕寒帶到天秀峰一處閣樓前,扁額上寫著“言茹閣”三個字,道:“這兒是我的住處,你每隔三天來此一次,傍晚時分。”
言茹閣分三層,一層是客廳,二層是閉關修煉處,除了四個蒲團,裏麵空蕩蕩,四壁蕭然,第三層是她的寢居之處。
歐陽清帶林輕寒到二樓,兩個蒲團對坐,歐陽清給他一本書,封麵上篆字寫著五個字,“劍氣衝霄訣”,道:“你將這本書看一遍。”
林輕寒點了點頭,《劍氣衝霄訣》分為兩大塊,第一塊是大周天搬運,當然,將靈氣搬運的路線,行走的經脈,《劍氣衝霄訣》與《浩然正氣訣》大異,各有所長,第二塊是法術,法術分為兩類,一類是基本法術,另一類是獨門秘術。
基本法術如先天真火、冰針術、禦風術、靈光護身術等,不論功法,隻要法力到了,都可催動。
獨門秘術與功法配套,比如浩然正氣劍,必須以浩然正氣為本,若是不會浩然正氣訣,縱然懂得浩然正氣劍的要訣,法力也夠了,卻是使不出浩然正氣劍。《劍氣衝霄訣》上記載的都是獨門秘術,基本法術不入書上,包含“輕虹劍雨”、“乾坤一擲”、“劍影分身”、“無形印劍”、“血光劍遁”等十二種秘術。
林輕寒將大周天搬運看過,歐陽清依照口訣,一句一句,整篇解釋了一遍,花了兩個時辰,傳授完畢,歐陽清道:“你都記下了嗎?”
林輕寒點了點頭,歐陽清道:“《劍氣衝霄訣》是劍湖宮最高法要,沒有掌門親口允許,你不得轉授任何人,更不得筆錄於紙,這是本派七大門規之一。”她將《劍氣衝霄訣》書冊收回,在她的指點督促下,林輕寒依照《劍氣衝霄訣》做起大周天搬運來,與浩然正氣訣原理一樣,都是吸納天地靈氣入體煉化,但法力運行遊走的經脈路線區別甚大。
半個時辰後,林輕寒修煉《劍氣衝霄訣》獲得了一縷法力,歐陽清讓他停下,取出一個瓷瓶,瓶中倒出一粒丹藥,遞給他,道:“服下這個,再做大周天搬運。”
林輕寒接過丹藥服下,藥力化開,登時腹中如同注入一股熱流一般,歐陽清見他臉上微驚的表情,道:“你引導這股熱流,做大周天搬運,將藥力煉化。”
林輕寒照做,一刻時分後,藥力化成法力,注入下丹田儲存,這一個大周天搬運獲得的法力是前一次的三倍還多,而且同樣一個大周天搬運,這一次比上一次縮短了三刻。
林輕寒奇道:“師姊,這是什麼靈丹妙藥?”
歐陽清道:“這叫參元丹,是用三百年分的雪參煉成。珍奇靈藥受天地靈氣滋潤養成,內蘊靈氣充沛,而且純淨,很容易吸收煉化,丹藥在腹中化開藥力,比吐納天地靈氣少了吸納一個環節,而且天地靈氣中還有雜質,甄別煉化較慢。”她將那瓷瓶給他,道:“這一瓶參元丹有三百粒,你每天服十粒,這是上限,否則對身體大害,是藥三分毒,你不要貪圖法力精進快,操之過急,一味多服靈丹。”
林輕寒道:“是。”
歐陽清將綜務殿中發放的玉牌和儲物袋給他,教了儲物袋使用方法,林輕寒從裏麵取出許多東西,歐陽清一一解釋道:“門中服色統一,這兩身衣服你輪流換吧。這是辟穀丹,你現在還不能辟穀,此丹服一粒,飲些清水,可免七日饑餓。”
歐陽清又給他一個儲物袋,林輕寒接過一看,裏麵是一堆玉石,歐陽清道:“這兒是一萬塊靈石,做大周天搬運時,你手裏握著一塊靈石,這是天然生成的靈石礦,開采出來,靈石內蘊靈氣也很精純充沛,雖然不及參元丹,但參元丹不能多服,就用靈石補貼,若是一味吐納,人都老啦,也未必能築基。”
林輕寒點了點頭,就好比官員,一味靠俸祿,就那幾個死工資,能有什麼用,卻沒想到修煉也是這樣,林輕寒以前修煉浩然正氣訣時,他就計算過,至少十年築基,三十年結丹,這樣他年過花甲了,可是華詩涵、華夫人都是二十多歲結成金丹,自己的資質就比她們差這麼多麼?原來她們是“另有收入”,可憐自己以前修煉還“兩袖清風”,一味吐納天地靈氣修煉。修真之士,不耐煩法力精進太慢,就會想方設法,另辟蹊徑,用丹藥、用靈石,這還算不壞的貪官,不能容忍的是魔道,血祭活人,人是萬靈之首,生有靈性,當然這靈性太少,尤其是沒有經過修煉的凡人,至少要血祭二三百人,吸收其精血魂魄,煉化,方能築基。
林輕寒回到自己房間,又做了九次大周天搬運,每一次事先服一粒參元丹,法力精進甚是明顯,他想起了今天已經服完了十粒,不敢再服,將瓷瓶放入儲物袋,從裏麵取出一塊靈石,雙掌掌心夾住,將靈石內的靈氣吸入掌心,周流經脈,煉化,注入下丹田儲存,靈石內靈氣一旦被吸光,色澤就淡了許多,林輕寒又修煉了八個時辰,用掉了八塊靈石。
一天下來,所得法力抵得上以前修煉浩然正氣訣七八天。
他心喜法力精進,每天隻睡兩個時辰,其餘時間全是修煉,十個時辰的打坐,開始三個月,他也不當一回事,時間久了,好奇心退去,平常心上來,就難以久持了,不得不將修煉時間做出調整。每天修煉八個時辰,三個時辰入睡,一個時辰休閑,整天盤坐修煉,很枯燥,若不調節,心神難以清淨安寧。
一個月過去,歐陽清帶林輕寒見父親,那兒早就聚齊了五個人,分別是大師兄歐陽輝,他是歐陽清的堂兄,二師兄麻公傅,五師兄呂子元,六師兄公孫傑,七師姊寧訓。
那日初來,林輕寒看不見他們,他們卻見過林輕寒,歐陽清一一介紹,林輕寒一一拜見。
片刻後,歐陽九劍進來,行禮畢後,他將徒弟從大到小,一個個考察,徒弟有何疑問,接著請教,林輕寒沒有疑問,疑問最多的是大師兄,問了半個時辰,還沒完沒了。
歐陽九劍對歐陽清、公孫傑、寧訓、林輕寒四個人道:“你們散去吧。”他門下一至五都以結成金丹,六七八修為淺,聽了也沒用,歐陽清無心修煉,沒興趣多聽。
四個人出來,林輕寒道:“四師姊,怎麼沒有三師兄?”
歐陽清不答,神情鬱鬱,也不帶林輕寒,獨自走了。
七師姊寧訓埋怨道:“你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公孫傑笑道:“八師弟初來,不知者不罪。”
林輕寒道:“請師兄,師姊指教。”
公孫傑道:“你排行第八,在你之前卻隻有六人,你不覺得奇怪嗎?”
林輕寒道:“小弟以為三師兄不在門內,想必這中間有蹊蹺。”
公孫傑道:“三師兄的確不在門中,卻不是外出雲遊,你永遠不可能見到他了。”
林輕寒恍然,道:“四師姊寡居,難道三師兄是她的亡夫?”
公孫傑點了點頭,寧訓沒好氣看了林輕寒一眼,道:“你現在才明白呀,把四師姊氣走了,也不算太晚。”
公孫傑道:“新婚燕爾,突遭厄運,鴛鴦折翼,四師姊終日以淚洗麵,這些年過來,已經好了許多,但一提到三師兄,她就要鬱鬱寡歡半天,我們自然誰也不敢提,就像從來沒有三師兄這個人一樣,你自然聽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