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是黃昏時分,這道流光在夜空中異常明顯,經過上官泓與林輕寒的頭頂時,流光忽然墜落,宛如天鵝中箭,流星隕落一般,流光散去,一個女人伏在地上,正掙紮起身,哪知傷勢太重,身子一顫,又摔倒在地,那女子爬起身抬頭瞬間,林輕寒已見到她的容貌,臉頰如玉、杏眼桃腮,容貌極美,與華詩涵相比,稍顯成熟,不像母女,倒像姊妹。
上官泓不識她,林輕寒卻與她從前有兩麵之緣,這美婦正是華流風的夫人,華詩涵的母親劉氏。
就在這時,北方天邊又飛來一道流光,在劉氏三丈外落地,光華散去,是一個白發道姑,曾在林棲穀小院中,林輕寒與她有一麵之緣。
白發道姑對上官泓與林輕寒視如不見,對劉氏笑道:“師姊,我們三百多年未見,今生重逢也不敘舊,匆匆而別,難道小妹愚魯,不堪承教若斯?”
劉氏笑道:“楊弘豔,你一直想害我,盼了三百年,今日你總算如願以償,姊姊恭喜你了。”
楊弘豔道:“哼,你笑吧,隻盼你待會笑得還是這般開心。”她多年積攢的怨恨,今日一出手,豈會容情,衣袖一揮,一道黑光如箭,撞到劉氏臉上,化作一團黑色汁液,登時將她左邊臉蛋侵蝕腐爛,將一個豔光照人的美婦變成了魔鬼修羅。
劉氏忙運法力抵擋,左臉上顯出一層白色光芒,可是那黑色汁液太過厲害,竟將那白色光芒也慢慢腐蝕。
楊弘豔笑道:“這是夜魔果的汁液。運法力抵抗是沒用的。”
上官泓俠義心腸,明知不敵,也忍不住質問,道:“仙姑好辣的毒手,你叫她師姊,你們到底還是不是同門?”
楊弘豔笑道:“同門?”她哈哈一笑,不屑道:“三百多年前,我救回一個男子,我跟這個男子兩情彌好,那一次,我救他而深受重傷,回到師門,我立即閉關療傷,他也受傷不輕,我托我的好師姊代我照顧他,可是等我出關後,卻發現我的好師姊私奔了,她做這種事時,想過我是她師妹嗎?她做了這種事後,我還能當她是師姊麼?”
上官泓搖了搖頭,感情糾葛這種事最難判斷對錯是非,道:“殺人不過頭點地,就算你師姊曾經對不起你,你殺了她報仇就是,這般折磨人也太過份了。”
楊弘豔哈哈一笑,道:“你是什麼東西?也配跟我說話,要教訓我等你成了真仙也不遲。”
上官泓神色黯然,道:“閣下說得妙極,是在下多嘴多舌妄出語言了。”他退開三步,這時劉氏身上靈光四綻,上官泓不知她這番征兆是吉是凶,林輕寒本也不知,忽然想起弘安帝被廣明大師廢去修為的征象,與眼前一般無二,不同的是一個被廢法力,另一個是自廢法力,赴死解脫,卻見楊弘豔一掌拍出,一片紅光罩下,將劉氏身子外溢的靈光還逼回她體內,待到紅光也滲入劉氏體內,不但劉氏體內躁動的法力被壓下,而且全身被封印,再也動彈不得。
楊弘豔冷笑道:“你作惡多端,想爽爽快快的死也沒這麼便宜。”又是紅光一閃,劉氏一聲慘叫,暈了過去,她的右臂與肩膀分離,摔出丈外,楊弘豔又伸指一點,指尖飛出一縷紅光,繞著那條斷臂三匝,忽然紅光變成烈火,將斷臂連肉帶骨燒成灰燼。
林輕寒曾經斷過左臂,不久被廣明大師續接完好,眼前劉氏斷臂化為飛灰,她這條臂膀永久失去了。
林輕寒怒道:“你還有沒有人性?”
楊弘豔冷笑道:“你教訓我?”她將拂塵向林輕寒揮去,林輕寒被上官泓已經重創,動彈不得,隻有束手待斃。
上官泓趁機一劍向劉氏刺去,楊弘豔喝道:“你幹什麼?”忙將拂塵轉向上官泓揮去。
上官泓自知無力打抱不平,但見劉氏活著也隻是徒遭折磨淩辱,不如一劍將她殺了,免得多受苦楚,他也知這一劍勢必激怒楊弘豔,自己也有可能惹下殺身之禍,然而他的俠義心腸忍不住,後果如何也就顧不得許多了。
楊弘豔冷笑一聲,拂塵絲條本來是白色,一揮之下,卻發出紅光,如同千百根發光的紅線聚集一起,刷在火雲劍上,上官泓手中一震,火雲劍脫手飛上半空,楊弘豔手中拂塵又是一揮,拂塵絲刷在他肩上,登時將他打倒在地,上官泓似乎全身突然沒了骨頭一般,竟然軟手軟腳,難以起身,就在此時,火雲劍從空刺落,將他穿身而過,劍刃盡入,釘在地上。這幾下兔起鶻落,武林中七大門派之一雲山派掌門竟然沒有半點反抗餘地,瞬間死於非命。
林輕寒愛屋及烏,又驚又怒,道:“你折磨華夫人也就罷了,上官掌門跟你素不相識,無怨無仇,你怎麼濫殺無辜?”
楊弘豔道:“這人要殺你,我料理了他,救了你的性命,你怎麼反對我惡語相向?”她右袖又是一揮,一片紅光飛出,如同潑撒碎玉一般,登時將他罩住。
林輕寒但覺胸口處一陣清涼,內傷痊愈,奇道:“你這是何意?”
楊弘豔指著劉氏,道:“你將這賤人送回華家。”
林輕寒道:“什麼?”
楊弘豔道:“她現在這幅模樣,要是讓華流風見到了,那場景豈不是有趣的緊?”
她對師姊恨意之深,絕不肯簡簡單單一劍殺了就即罷手,先將劉氏毀容,再將之送到華流風跟前,所謂女為悅己者榮,她要讓華流風與劉氏活得痛苦,生不如死,然後再將華流風夫婦都殺了方解恨意。
林輕寒明白了,背上一寒,道:“你封住華夫人的法力,就是怕她路上自殺不能到華家,華流風也就見不到了,哼,這些傷天害理的事你自己做好了,不要扯上我。”
楊弘豔道:“我從上官泓手中救下你,現在托你辦這點小事你也不肯麼?忘恩負義之人,隻怕沒什麼好下場?”她將拂塵一揮,塵絲搭在他的肩膀上,看樣子,隻要林輕寒嘴唇間吐出一個“不”字,登時就得步上上官泓的後塵。
林輕寒心想這種言語要是被上官茗聽到了那還得了,自己就是跳進河裏也洗不清,怒道:“你殺上官掌門,濫殺無辜,這是你的個人行為,不要跟我扯上關係,什麼救命之恩,老子當不起。”
楊弘豔卻微微一笑,收回拂塵,道:“這三個月你到哪去了?”
林輕寒心中一凜,心道:“師父說的不錯,上一次聯句,她果然是有備而來。”道:“家裏閑了,出來遊山玩水。”
楊弘豔道:“你將劉昭蓉送回華家,對你也是有大大的好處的。”
林輕寒道:“什麼好處,是一座金山,還是兩座銀山?”
楊弘豔道:“金銀太俗氣了,我們不提這個,上次你到華家求親卻未成,你將劉昭蓉送回華家,她女兒還不感激麼?”
林輕寒道:“光憑感激隻怕沒用?華詩涵瞧我不起,就算我獻千般殷勤,她也隻當報恩歸報恩,愛情歸愛情。”
楊弘豔道:“不錯,獻殷勤隻能算藥引,打鐵還得自身硬,我教你修真法術,如何?”
林輕寒道:“我明白了,你不止想害華流風的夫人,還想害他女兒,讓他生不如死。”
楊弘豔冷冷道:“你說的太多了,禍從口出,小心你的性命。”
林輕寒哼了一聲,他大好的性命,豈願輕易丟棄,也不敢同對方頂撞。
楊弘豔溫言誘道:“你出身書香門第,你們讀書人有一句話,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我教你修仙法術,又幫你抱得美人歸,這可是天上掉餡餅,千載難逢啊。”
林輕寒冷冷道:“千載難逢倒不錯,隻是在下福份淺薄,天上掉餡餅,怕砸破腦袋。”
楊弘豔笑道:“不用客氣,我幫你福份就厚了。”
林輕寒道:“為什麼選我?”
楊弘豔道:“你家是書香門第,隻差不是修仙人,你人品家世,相貌氣質都是上佳,就像一塊玉胚,稍加雕琢,就成美玉,若是一塊頑石那就難弄了,尤其是書香氣質那一關,華詩涵又不是瞎子,等閑男子她會瞧得上眼麼?你曾向華詩涵求親,大家認識,上手很快,若是換一個人,前麵的工作也麻煩,而且今天我們還遇上了,你要回家,正巧同路,還可送人,順水人情,我也是臨時起意,事先沒想到會這兒碰到你。”
林輕寒道:“巧遇或許是,但未必是臨時起意?”
楊弘豔笑道:“好吧,我也不瞞你,華流風的修為在我之上,那些天我一直在華家莊外徘徊,等待機會,那天你到華家求親,我就開始注意你了,劉昭蓉母女等閑不出華家莊,我奈何不得她們,我原本借你引出華詩涵,再料理劉昭蓉,雖然你求親未成,但畢竟你們門第相近,你家又是當地父母官,若是你舉辦文人聚會,詩詞雅集,邀她參加,隻怕能讓她主動走出華家莊,儒門修仙者培養浩然正氣,在雅集上跟文人雅士交流,大大有益,可是你這三個月不見,我又另尋了機會,現在計劃有變,對付她們母女也要次序顛倒了。”
林輕寒道:“你到底要怎麼對付他們一家三口?”
楊弘豔道:“華流風負心薄幸,當然要把他的心挖出來,不過他得留到最後,劉昭蓉這賤人除了一張臉蛋狐媚惑人,她還有什麼地方強過我?否則華流風也不會棄我如遺,我就毀了她這張臉蛋,我找了兩百年才找到夜魔果,你知道嗎,這果子煉出的汁液一見血肉就會糜爛,卻不會致命,除了此果的果核,什麼靈草汁液也解不了毒,此果品種固然世間罕見,而且五百年方能開花結果,果子成熟,一個時辰內就會隨風化去,豈能輕易尋到果核解毒,若是不解毒,那張臉蛋永遠不能修複了。”她苦心孤詣,多年的傑作一旦落實,對林輕寒解釋起來,甚是得意。
林輕寒對她狠毒的手段心中一寒,道:“華流風負心薄幸,劉昭蓉狐媚惑人,那華詩涵又有什麼地方得罪了你?”
楊弘豔道:“誰叫她投錯了胎,我叫她後悔來到這個世上。怎麼?你還沒娶過門,就先替她擔心了。”
林輕寒道:“你要害人,你自己去幹,我沒能耐阻你,但也絕不助紂為虐,你另找旁人吧。”
楊弘豔道:“凡人壽不過百歲,你難道不想修仙脫離生死,跳出輪回,飛天遁地,那是何等的逍遙?華詩涵那般絕色美人,你不想抱入懷中。”
林輕寒道:“修真法術難道隻你一家,我盡可向正直之士拜師學藝,又何必害人,至於意中人,對不起,華詩涵遲到了,我……”他想說上官茗,忽然想到蕭夢縈所作所為,自己若是將上官茗說出來,楊弘豔若是拿她來要挾,隻怕又鬧出一些於上官茗大大不利的事,改口道:“……好馬不吃回頭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