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 / 3)

上官茗道:“黃爺爺,我受傷了,他送我……”

那黃老人對她搖了搖手,望著三丈外,一點星光忽然脹大,上下一長,隱出一個婦人,模樣大約二十七八歲,豔光照人。

林輕寒一怔,驚道:“華夫人。”

華夫人劉氏沒想到林輕寒也在此,對他略一點頭,就對那黃老人道:“表哥,謝天謝地,你果然還在。”

黃老人冷冷道:“托表妹的福,我還能苟延殘喘一些時日。”

劉氏道:“表哥,當年是我對不住你,你一切看開些,我隻道你……我今晚一來表示歉意……”

黃老人冷冷道:“多此一舉。”

劉氏道:“若是不求得表哥原諒,小妹心中難安。”

黃老人笑道:“我原諒你了,現在你可以走了吧。”

劉氏道:“你的恩德,我永世不敢忘記,我知道你恨我,但不管怎樣,我總是罪有應得,今生我沒有法子,隻有圖來世再報了。”

黃老人哈哈大笑,道:“我記得當年你也曾這麼說過,三百五十四年之後,再聽一遍,重溫舊夢,表妹的話還是這麼好聽。”

林輕寒與上官茗對望了一眼,聽他們兩個語氣,隻怕牽涉感情糾葛,林輕寒不想聽下去,上官茗也是此意,向林輕寒使了一個眼色,林輕寒抱起她,走向院中西首一座竹樓,從北邊上樓,推開門,林輕寒將她放在竹椅上,然後點燃蠟燭,登時眼前明亮,房中陳設簡單,床桌,櫃子,衣櫥,都是一些基本家具,梳妝台上,銅鏡梳子,玉簪珠花,顯示了這是一個女子的房間,壁上掛著幾幅字畫各有不同,梳妝台前掛的是一幅簪花仕女圖,書桌前掛的是一幅名人字帖,床前掛的是一幅金色鳳凰圖,還有山居圖、茶花圖、舞劍圖。

上官茗將他帶到自己的閨房中,心中羞赧,閉上眼睛,裝作正在運氣療傷。

林輕寒也不敢在她的香閨裏亂看亂望,轉頭麵向門外,卻聽樓梯輕響,黃老人走了上來,上官茗睜開眼睛,道:“黃爺爺。”

黃老人道:“你越來越不成話了,大姑娘家怎麼能帶男子進自己的閨房?”

上官茗臉上緋紅,轉過頭,低聲道:“黃爺爺,你可不要跟爹爹提起。”

黃老人道:“哼,我才沒這麼無聊,多嘴多舌,我當作沒看見,你怎麼受傷了,還很重,不對……”他對林輕寒道:“你是雲山派弟子嗎?我怎麼從來沒見過你?”

林輕寒吃了一驚,雲山派弟子千人,按理講,對方不可能識全每一個人,但聽他說話語氣肯定,不像是詐語,上官茗正要解釋,黃老人已看見了火雲劍,道:“原來你是來盜龍元劍的。”他搖了搖頭,取出一個瓷瓶,倒出一粒丹藥,讓上官茗服下,又對著上官茗拍了一掌,一片清光飛出,將她籠罩,清光慢慢滲入她體內。

上官茗一時痊愈,道:“黃爺爺,他也受了內傷,你也幫他治一治吧。”

黃老人道:“小丫頭說得好不容易,你當我這丹藥是發洪水衝下來的不是?”

上官茗道:“他因為火雲劍的事,現在下不了山,你用遁術送他出去,你的寶貝丹藥舍不得破費,你送他下山,這點法力總不會吝嗇吧,一大把年紀,人越老越小氣。”

黃老人道:“這點兒破事也勞動我,讓他自己搞定,一個大男人卻依傍女人乞求,苟且偷生,嘿嘿,下輩子投胎也做女人得了。”他說著轉身出房下樓。

上官茗歉聲道:“黃爺爺本來人最好的,隻怕是適才那個女人惹得他不快,這才對你言語得罪,卻並非衝著你來的。”

林輕寒笑道:“我還不老,氣量不少。”

上官茗笑道:“我帶你來此,本想讓黃爺爺送你出去,現在隻有委屈你先在這兒住幾天,養好內傷,那時下山路上盤查巡守鬆懈,我再送你下去。”說完不待林輕寒答應,轉身快走,翩然出房,反手帶門,輕輕掩上。

上官茗下樓,卻見院中站著一個人,道:“爹。”她心虛,又道:“爹,這麼晚了還不休息。”

上官泓道:“今晚山上鬧賊,你沒聽到麼?”

上官茗道:“賊人抓住了麼?”

上官泓道:“沒有,你素來好動,剛才這麼大動靜,我卻沒見到你的人影,擔心你出事,過來看看。”

上官茗道:“黃爺爺在這兒,哪個賊人能來?”

上官泓道:“嗯,你早早休息吧,我到別處看看。”

上官茗送走父親,到東首房前,推開門,這兒是她父母的房間,自從十五年前上官泓死了妻子,他就搬了出去,這間房間他是從來不進的,免得睹物傷情,上官茗剛好相反,她四歲就沒了母親,記憶也不深刻,午夜夢回,她也時常追思,又怕日久將母親模糊了,一個月中總有一半時間在這間房中安宿。

林輕寒獨在竹樓上,自從他識得上官茗以來,她對他總是愛理不理,哪知此刻天翻地覆大顛倒,上官茗雖然沒對他許諾什麼,但將他留宿自己的香閨,讓他睡她的床被,就算再笨之人,也知道了她的心意,林輕寒一陣頭暈目眩,腳下踉蹌,向後坐倒,心想:“我歡喜得過頭了。”他順勢坐在床沿上,被子上傳來淡淡幽香,他心神一蕩,霎時之間,隻覺全身輕飄飄,如置身雲中,如魂飛夢境,朝思暮想的願望,驀地裏化為現實,他不敢相信,生恐這是夢中,夢一醒,又是殘酷的現實,他出劍閣時已是子時,又鬧了一個多時辰,加上內傷在身,身心都有倦意,又當是好夢一場,怎會強持,漸漸雙眼迷糊,不知不覺中,身子軟倒床上,神遊入夢。

林輕寒睡了一個時辰,已經五更天(淩晨3-5)了,他上半身躺在床上,下半身卻在床下,他身上穿的衣服是六月二十九日的,氣候炎熱,衣衫單薄,經燃燈上古佛道場這一過,時間猛然跳到十月(這是農曆,若論公曆,已經十一二月),又是高山上,冷氣甚重,他內功深厚,原不懼寒暑,往常冬季時,他嫌衣襖累贅,也穿著很少,仗著一身內功,但現在內傷使他大打折扣,六月天的衣衫,此刻身上又無被子遮蓋,冷氣襲來,將他驚醒,他從床上起來,坐到椅上,默運內功,真氣周流全身,既禦冷,又療傷。

他若是解衣上床,和被而眠,未免對上官茗甚是褻瀆,他想,卻不敢,也不忍,更不便。

林輕寒運功兩個時辰,天色初明,這時節日短夜長,七八點還很早,隻聽院中娑娑聲聲,林輕寒推開窗格,黃老人正在清掃落葉,若非昨晚所見所聞,他隻怕也當此老是個尋常下人,低頭見上官茗端著洗漱用物上樓,他受寵若驚,忙開門,道:“你怎麼做下人之役?”

上官茗道:“你啊,公子爺當慣了,這兒不同你家,沒人服侍,隻有我親自動手了,你來者是客,我兩次在你家,我還不得你一次麼?”

林輕寒接過臉盆毛巾牙粉,漱口洗臉。

上官茗要收拾床被,卻見床被沒有被動過痕跡,問道:“你昨晚沒……沒睡好麼?”她本想問“你昨晚沒在床上睡嗎?”但不知如何?難以啟齒。

林輕寒道:“我昨晚打坐兩個時辰,收功時天已經亮了。”

上官茗終於說道:“我這兒太過簡陋,你不愛住,將就一些,過兩天我趁便早早送你下山。”

林輕寒道:“我愛住這兒,將就一輩子更好。”他這一句話甚是直白,她柳眉一蹙,似乎心中不快,但隨即雙頰染紅,不理他,端起麵盆下樓,片刻後,送來早點。

以後上官茗每日早中晚各來一次,這一次收上一次的碗筷,每次將飯菜送來就走,在竹樓上片刻也不多呆,過了十天,他的內傷好了大半,又過了五天,幾乎全好了。

等到第二十天上,上官茗送來午飯,道:“你的傷勢差不多好了吧,今天上午我到山中各處轉了一圈,都正常了,你準備一下,黃昏時分,我送你下山。”

林輕寒點了點頭,她收拾碗筷下樓,林輕寒雖然知道總有一天要離去,但還是惆悵,呆呆出神,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樓梯聲響,林輕寒隻道是上官茗上樓,不料卻是黃老人,林輕寒一怔,黃老人道:“我們下去聊聊。”

林輕寒點了點頭,黃老人道:“你喜不喜歡上官茗,想不想娶她做老婆?”

林輕寒心裏喜歡上官茗,也想娶她為妻,但黃老人這句話直接開門見山,他甚至尷尬,不知如何出言。

黃老人道:“男子漢大丈夫不要跟女娘們一樣,爽爽快快說一句,這件事關係到你的生死,你要如實對答。若是靦腆害羞,言心相反,會誤了你的性命。”

林輕寒笑道:“有這麼嚴重嗎?我與上官茗如何,似乎跟你無關。”

黃老人道:“我當初不給你治傷,你知道為什麼嗎?”

林輕寒道:“不知。”

黃老人道:“自從你踏入她的閨房,我就知道上官茗認定了你。我不給你治傷,就是想留你觀察一段時日,這二十天,你們隻要稍微亂來,你的小命就不在了。”

林輕寒微微一驚,黃老人又道:“不過今後你們如何,我是不再過問了,但有一點,將來若是你喜新厭舊,將她遺棄,或者另結新歡,我就會找上你,後果如何,你也料得到。”

林輕寒道:“你找我就是說這些?若是她將我遺棄了呢?我與她之間沒有任何許諾。”

黃老人道:“女子最是勢利,說得越多的越是會騙人,花言巧語,水性楊花。嘴上說什麼嫁人是為了愛情,心裏卻是人往高處走,水往地處流,無恥,不要臉,隻可惜這世間修真法術雖多,卻沒有一樣讀心術,能夠戳穿她們虛偽的麵具。”

林輕寒眉頭一皺,覺得他的話甚是偏激,也跑了題,他不愛聽這些,隻聽對方續道:“但有兩個人除外,一個是上官茗,一個是她母親柏丫頭。四十年前,那時候柏丫頭才五歲,剛上山,我看著她長大,她體貼人是用心辦事,卻不是張嘴空語,我表妹一生都在說報答我,嫁給我,什麼海枯石爛,天荒地老,如今海未枯……哈,哈,上官茗跟她母親性格相似,她心中對你就算千般好,也絕不會掛在嘴上,至於什麼山盟海誓,三生定情,那更是不會有了,因為在她心裏已經有了,十五年前,上官泓夫婦下山遊玩,我在雲山上,不知她遇難,我救她不及,今日我不會再讓上官茗有什麼不幸,你好好待她。”他說完就走了。

林輕寒明白了,一個人想法偏激,不是天生的,黃老就是昔年被情所創,因此隱居雲山為奴,將天下女子除了兩個都一筆抹殺了,林輕寒盡管對他的言論難以認可,但對他遭遇卻有幾分可憐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