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輕寒道:“你誤會了,今天六月二十九,最多三十,正是荷花最綠時節,怎麼會有枯葉?從六月到九月,都不會出現枯葉。”
江如煙猛然想起一事,鄭重起來,自我安慰道:“雲山派在北方,寒冷早來,這兒又是高山,氣候有異,荷花早凋也是尋常。”
林輕寒道:“就算如此,現在七月還不到,荷花也不該如此,你看,幾乎都是凋零枯葉。”他指著池中。
江如煙顫聲道:“難道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我們在大雪山呆了三個時辰多一點兒,這世上就……”她不敢再想下去。
林輕寒反而鎮定下來,現在急也無用,道:“那邊又有兩個人巡查過來,我們去問問?”展開輕功掩了過去,突然竄出,林輕寒雙手食中二指齊出,分別點在那兩個人腰間,那兩個人哼也不哼一聲,登時軟倒。
林輕寒奇道:“這兩人武功怎麼如此稀鬆尋常?”他剛才慎重,可是用上了全力。
江如煙道:“雲山派弟子千人,難道個個都是高手不成?真正武功好,身份高的弟子,半夜不睡覺,還會分到這份苦差事?”
林輕寒搖了搖頭,江如煙解開其中一個人穴道,她的父親跟林棲穀是同門,封穴解穴手法相同,否則林輕寒全力封穴,她可解不開。
江如煙沒好氣,拔出火雲劍,指著那人咽喉,道:“你敢出聲,叫你立即見你雲山派列代祖師去。”
那人點了點頭,林輕寒問道:“今天是什麼日子?你們掌門是哪一個?還是不是上官泓?”
那人一怔,道:“今天是丙申年十月初三,我們掌門當然是上官師伯,當今武林誰人不知?”
林輕寒舒了口氣,道:“隻過去三個月,還好,啊……”
江如煙急道:“又有什麼不對?”
林輕寒道:“十月初二是我的婚期,可是現在月至中天,都差不多十月初四了。”
江如煙白了他一眼,道:“原來昨晚是洞房花燭夜,那華詩涵很美麼?”
林輕寒苦笑道:“我突然不在,這讓我爹爹如何向王家交代?我爹爹……”
江如煙道:“好了,打住,我可沒興趣聽你的無聊事。”她猛地一掌拍向那個雲山派子弟腦門。
林輕寒揮手擋開。林江齊聲互斥道:“你幹什麼?”
兩人一怔,江如煙又道:“你阻我幹什麼,不殺他們,萬一伸張起來,我們露了痕跡,誰也跑不了。”
林輕寒道:“打暈了就是,不用濫殺無辜。”
那個雲山派弟子見他們爭執,突然退開半丈,轉身飛奔。
江如煙大急,身子一縱,從林輕寒身邊掠過,幾步趕上那雲山派弟子,火雲劍刺出,指向他背心。
林輕寒道:“手下留情。”他追上幾步,一把抓住江如煙後肩,將她拖後幾步。
她右肩被抓,右臂酸軟無力,火雲劍登時刺空。
那人一麵飛奔,一麵叫嚷:“有賊人盜劍!”
江如煙又驚又怒,眼見奈何那人不得,又恨林輕寒婆婆媽媽,礙手礙腳,左手反掌揮出,啪的一聲,林輕寒臉上吃了一記耳光。
她料想林輕寒大怒,將火雲劍一橫,擋在身前。
林輕寒道:“耳光打了,你氣也消了吧,我們快走。”
江如煙一怔,卻聽到警報四起,山下一處處亮出燈籠。
江如煙道:“這……這可……”她急得眼中淚水盈盈。
林輕寒道:“你把火雲劍給我,我從東邊下山,沿路會故意露出行跡,引開雲山派注意力,你趁虛從西邊下山。”
江如煙心想:“他往東,我往西,分開也好,可是,萬一我的行蹤被泄露,雲山派都向西追趕圍堵,我豈不是給他當了炮灰。”她更擔心林輕寒利用她,他拿了火雲劍後,反將她行蹤泄露,一時遲疑難定。
林輕寒不耐煩道:“快點,都什麼時候了,還要劍不要命。”
江如煙道:“都怨你,拖泥帶水,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她將劍依依不舍遞了過去,又道:“林輕寒,火雲劍便給你,望你言而有信,引開敵人,你若敢害我,我……我……”
林輕寒接劍轉身,展開輕功,奔出數步,突然縱聲長嘯,他腳下越來越快,嘯聲連綿,清亮高昂,有若一條長龍行經空際,登時驚動整個雲山派,紛紛循聲趕去,心想:“發生了何事?什麼人這麼大膽,到雲山派來撒野?”
江如煙見他沒入黑暗中,但隨即聽到他的嘯聲,心中三分慚愧,三分喜慰,三分擔心,一分感激。
林輕寒言出必行,她慚愧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喜慰自己這番脫身成算大增,也擔心林輕寒自陷重圍,不能脫身,她大小姐當慣了,屬下為她賣命在她看來那是理所當然,林輕寒不是她下屬,正因為如此,換得了她一分感激之情,她也不多作停留,轉身往西麵下山,一路上盡選樹木樓閣陰暗處穿行,又是晚上,夜幕遮掩,林輕寒縱聲長嘯,引得雲山派慌亂,上下不知發生了何事,也給了江如煙許多空隙,一連平安悄過了四道關卡,心想:“看地形,再過兩三裏,便可出雲山派山門,一到外麵,地形開闊,脫身就容易了。”
她縮身在殿宇壁後,向外張望動靜,四個雲山派弟子剛巡過,江如煙閃身出來,忙快步疾行。
這條小徑,左邊是殿宇,右邊是一排桐樹,直通殿宇正前,有一條石階下去,忽然前麵樹上枝葉晃動,一條人影跳了下來,攔住去路,那人手持明晃晃的長劍,喝道:“站住!”
江如煙忙回頭,身後樹上也跳下一個人,斷她退路。
這兩人叫做朱鬆宿、曹望江,乃是雲山派後輩弟子中佼佼者,與上官茗等合成雲山七英,他們想到這條小徑雖不起眼,卻是要害,他們藏在樹上守株待兔,江如煙就算眼力再好,也想不到。
朱鬆宿見到是個單身女子,微微一怔,道:“原來是個女娘兒,好男不跟女鬥,乖乖束手待縛,跟我們去見執法長老。”
雲山派是數百年的名門正派,種種規矩,早已完備,弟子下山後穿著自便,但在山上卻是統一服色,江如煙服色跟他們不同,自然是外人。
江如煙見他們從樹下落下,身法飄逸,甚是了得,事已至此,隻有突圍了,她二話不說,一掌向前麵的曹望江麵皮劈去。
曹望江眉頭一皺,長劍向她左肋刺去。
江如煙身子一晃,向右邊略偏,走出一條弧線,避開對方劍刺,右掌毫不停留,仍向曹望江麵上劈去。
曹望江讚道:“好身法。”他頭一低,長劍自左至右急掠,削她腰間。
江如煙不等右掌拍空,忽然縱身而起,掌勢淩空擊下,向他頭頂拍落。
曹望江長劍從江如煙腳底掃過,忙左掌翻上,一上一下對掌,砰的一聲,江如煙借著這一掌之力,身子飛起,她在空中纖腰一扭,一個筋鬥翻出,已落在曹望江身後。
江如煙闖過他這一關,心想:“不必跟他們多作糾纏,否則對方越聚越多。”正要展開輕功,忽然身後厲聲喝道:“哪兒走?”卻是朱鬆宿出劍,他見江如煙是一個青年單身女子,他自重身份,自然不能同師弟合力,以二欺一,哪知三招一過,竟被她闖過去。
以武功而論,江如煙與曹望江不過伯仲之間,江如煙並不是與他比武較高下,但求脫身也不難。
曹望江被江如煙闖過去,正要轉身追擊,忽然師兄挺劍從他身邊掠過,長劍疾刺。
江如煙身法輕快,朱鬆宿長劍追空,當即又是一招“風送雲移”,長劍跟著向前遞出,但江如煙剛好一步踏前,這一劍又刺了個空。
朱鬆宿一聲清嘯,叫道:“第三劍來了,當心!”一招“閃電穿雲”,疾刺而出。
這一劍江如煙輕功已快不過,她心有準備,右手向後一揮,三根毒針射出,朱鬆宿但見麵前金光閃動,忙變招格擋,長劍將三根毒針砸飛。
曹望江知道師兄高傲,對敵素來不喜己方幫忙,他在一邊掠陣,見到毒針,驚道:“七毒絕命針!你是魔教的?”
他再也顧不得師兄忌諱,飛身上前,一劍向江如煙咽喉刺去。
江如煙飛足踢他腕脈,若敵人隻一個,她脫身並不難,朱曹兩人此下彼上,江如煙總是被纏住,脫不得身,現在這兩人一前一後,合力夾擊,她更是難以對付,一咬牙,向身前的曹望江擲出三根毒針,身子向右邊一移,忽然向後躍出兩丈,從朱鬆宿右邊掠過。
這一招身法既怪異,又出其不意,她竟不往下,反向山上突圍。
江如煙轉身,剛展開輕功上階,忽然背上一痛,已被朱鬆宿回劍劃了一劍,登時帶彩,江如煙又擲出三根毒針,阻他一招,曹望江搶上,與師兄並肩追出,一前二後。
江如煙既已起步再先,朱曹二人一時難以追上,江如煙也難以擺脫他們,心想:“這般下去,豈是了局,況且這兒是雲山派,隻要隨便撞見一個攔路的,被阻了一招半式,自己又要被他們追上,先前那一劍換來的一步先機就又要失去了。”
這一念剛畢,一個青年女子迎麵撞來,江如煙心惱:“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她腳下輕功不停,一掌劈向那青年女子麵門,隻要她一招架,江如煙立即收招,從她身邊掠過,絕不能拆上一招半式。
那青年女子笑道:“好姊姊,分別多年,今日好不容易見麵,你一上來就給妹妹一個耳光麼?”
江如煙忽然覺得雙臂酸軟,無力垂下,但她腳下輕功並不停步,便如投懷送抱一般。
那青年女子雙手分開一抱,待她甚是親熱。
朱鬆宿見這青年女子不是本派服飾,又稱呼江如煙姊姊,喝道:“你也是魔教的麼?”
曹望江心想:“她們既是姊妹,武功想來也差不多,二對二,隻怕留她們不下。”當即深吸一口氣,縱聲長嘯,呼招本門高手增援。
江如煙疑道:“你是誰?什麼姊姊?”
那青年女子道:“你現在當然不記得我了,不忙,你受傷了。”她將江如煙轉過身子,背對著她,伸手一指,一道白光飛出,照在江如煙背上傷口處,江如煙但覺背上一陣清涼,傷口愈合,登時好了,江如煙反手一摸,似乎連傷疤也沒有留下。
朱曹二人見到那青年女子指頭飛出白光,吃了一驚,喝道:“你這魔教妖女,使的什麼妖法?”
那青年女子不理他們,對江如煙道:“姊姊,他們敢傷你,看我給你出氣。”
朱曹二人聞言,正要橫劍當胸,忽然身子僵硬,似乎石化了一般,動彈不得。
那青年女子冷笑一聲,朱曹二人身子登時炸裂,化成飛灰,隨風而去。
江如煙道:“原來你也是修真者,你認得我,可是我怎麼從沒見過你?你叫什麼名字?”
那青年女子笑道:“我叫金翎,你……又有人來了,我們到天上說。”她帶著江如煙,架著遁術,衝上半空。
雲山派兩個長老聽到曹望江的嘯聲,忙趕過來,敵人沒有,曹望江也不在,其中一個不禁罵道:“小曹鬧什麼玄虛?竟捉弄人,太不成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