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夢縈擲出兩粒丹藥後,便不管孫道然如何,吹動元玉簫。
朱寶忙緊收心神,腦中一暈一清,剛剛緩過,卻覺頸中一涼,登時陷入無邊黑暗中。
她這一步棋甚是冒險,若是孫道然對聚元丹飛入小溪,不聞不顧,她焉有餘裕?但若不破孫朱聯手,今日豈有生機,尤其是被混金磚擊中重創,劣勢更顯,隻得冒險僥幸。
孫道然一手一枚,收了兩粒聚元丹,回過身來,卻見朱寶頭顱飛去,被長虹劍身首異處。
頭乃六陽之首,一旦分離,肉身即死,但朱寶修成金丹,魂魄凝實,不似凡人那樣,魂魄被陽氣一蒸,登時飛散,一顆金晃晃的金丹飛出朱寶下丹田,卻發出一層層白光,將朱寶三魂七魄罩住。他現在還有兩種出路,一種是奪舍,另一種是改修鬼道。
蕭夢縈一指,長虹劍向他斬去。
朱寶嚇得魂飛魄散,他現在沒有半分防禦之力,忙向孫道然飛去,叫道:“孫師兄,快截住她。”
孫道然無動於衷,掉頭便走,任朱寶被長虹劍絞得魂飛魄散。
蕭夢縈本以為還有一場生死大戰,她殺了朱寶,孫道然不救這在她意料中,但孫道然一言不發就走,卻是蹊蹺,按理孫道然應該接著把蕭夢縈殺了,替朱寶報仇,蕭夢縈一時也想不明,追了上去。
孫道然道:“你追上來幹什麼?”
蕭夢縈道:“我現在身受重傷,你就莫名其妙自離?”
孫道然道:“不自離還能如何,你我無怨無仇,反而是我得罪了你,我殺你作甚?”
蕭夢縈道:“你不怕我將你今天的醜事說出去?”
孫道然道:“你說出去誰會相信,不要忘了,你現在是天地門的叛徒,旁人隻會當你是挑撥離間,況且我這一去,短期內是不會回天地門的,我也不能回去,難保山門中旁人不打我的聚元丹的主意,等我回去時已修成元嬰,陰師叔、桓師叔就知道了也會裝作不知道,至於其他人,誰又有膽子向我問罪?”
蕭夢縈不恥他的為人,冷冷道:“你殺了我豈不更省事?”
孫道然道:“我隻是一個人,一個有血有肉的凡人,不是如來佛祖,我有貪心,一時把持不住,終於隻得葬送朱寶,但再讓我大喊一聲,為師弟報仇,殺了你,我還不至於虛偽到這種地步,壞到骨髓,你要恥笑我,盡管笑吧。”
蕭夢縈一呆,道:“今天我欠你一個人情。”
孫道然道:“不需要了,今天我沒見過你,今後你我也再不見,若是見到,那時就是你的死期。”他不待說完,架著遁術早已去遠,聲音遙遙傳來。
蕭夢縈返回京城,養了十幾天的傷,好了一半,今日再回怡紅院,卻遇到上官茗。
紅姑想起過往恩德,不想蕭夢縈與上官茗衝突,主動避開,上官茗卻窮追不舍,蕭夢縈被圍上,她故意示弱,她想看看上官茗與林輕寒會拿她怎樣,會不會乘人之危?
上官茗與林輕寒先後離去,她也覺得自己做的有點過分,也不隱瞞,對林輕寒說了一切,至於關乎孫道然朱寶的事,她卻不想對林輕寒提起。
林輕寒也無心過問,他那一問隻是岔開話題,隨口問問而已。當即與蕭夢縈作別,回到住處,林輕寒收拾了一下,當天傍晚入宮當最後一天差,淩晨下班,回來休息,次日一早便啟程南下回家,路上走了十來天,越近龍淵城,心下惴惴不安。
這次離家勉強兩個月半,但在他感覺便如過了數年一般,景物依舊,出去時自信滿滿,此刻心中卻感慨之餘,更有慚愧,雖然林輕寒從沒後悔丟官,但父親那裏卻未必會原諒,若是父親重重責罰他一頓也就罷了,最怕的是父親氣壞了。
回到家中,林輕寒將事情從頭到尾交代一遍,林太守聽了後搖了搖頭,道:“你今後有何打算?”他見兒子回來,心中已有幾分預料。
林輕寒道:“孩兒打算外出遠遊幾年,以長見識。”他正值青春年少,本來自信滿滿,但是這兩三個月來,感情上固然遭受重大挫折,初次步入社會,這與他在家,在父親羽翼下差距太大,一般人想著逃避,逃避不了,漸漸被社會改變,融入社會,林輕寒也萌發了逃避的念頭。
林太守卻道:“過兩天,我讓人給你議一門親事,你現在也老大不小了,是時候成親了。”
林輕寒道:“孩兒還不想成親。”他想起了燕飛梁思美,若是成親,焉得安心遠遊。
林太守卻道:“是因為上官茗?”
林輕寒道:“不是,孩兒這輩子是不會娶她為妻的。”
林太守道:“那好,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等你娶妻生子後,你愛去哪便去哪,但這兩三年你給我老老實實呆在家裏。”他見兒子已無政治前途,便隻能指望下一代了,他目前四十歲剛出頭,等孫子長成人,也不過二十年時間,他還熬得起,現在隻想早點抱孫子。
林輕寒雖然不願,但見父親臉色不善,也不再出逆言,隻得自回內院。
次日,林太守上午處理公務,午飯後,便命人傳城中李媒婆,她隻做上等人家的生意,等閑是請她不動的,昨晚林太守就想了兒媳婦的人選,對李媒婆道:“城外東十五裏華家莊,莊主華流風的大小姐。”
李媒婆麵帶難色,道:“這一家人很怪,似乎不喜與外人來往,小的沒有把握,不如換一家,比如永安街上張員外的五小姐,陽名街上周老爺的第三孫女,年方十七,不但家財萬貫,陪嫁豐厚,而且美貌如花,針指女工,都是一流,提親的人多得都差點踏破門檻了,憑大人的家世,令公子的人才,小的一去就成。”
林太守道:“小兒有什麼人才,你見過他嗎?”
李媒婆登時語塞,勉強道:“憑著大人的家教,書香門第的門風,還能差到哪兒去?”
林太守道:“你既然知道我家是書香門第,你想我會跟那些富商大賈做親家嗎?”
莫看他為人清正隨和,隻要不是公事,從來不擺官架子,但心裏卻未必這麼想,他願意富商大賈相互往來,平等交友可以,至於做親家,卻是大大的不必,否則孫子生下來,隻怕也有幾分銅臭。
婚姻講究門當戶對,李媒婆早就想到了這一節,但她還是向林太守推薦,若是撮合成,張家周家的謝賞可豐厚得嚇人。
林太守道:“你到華家說媒,意到即可,明日我會親自上華家莊拜訪,李媒婆,你的規矩我也知道,我一個子也不會少你,去吧。”
李媒婆辦事還很快,不到一個半時辰就有回報。
當天晚上父子剛用飯完,林太守道:“今天我托人給你說媒了,不過成不成還得看明天,華家雖是從外地搬來,在我們龍淵城落腳不過十年,但華流風也中過進士,幾次詩詞雅集,我也見過,頗有往來,明日他們隻怕會考教你的文采,你要當心了。”
林輕寒點了點頭。
第二日,林太守坐轎,林輕寒騎馬,父子一起出城,遠遠望見華家莊,華流風在莊外迎接,一起迎接的還有他的夫人劉氏,至於他的女兒則不便貿然見客,並未出現。
林太守下轎,笑道:“仲奕兄,怎勞你大迎,太客氣了。”作揖先禮。
仲奕是華流風的表字,就比如林太守林苦寒字名揚,林輕寒字知秋,林太守稱呼“仲奕兄”,顯得情深親熱。
華流風還了一揖,笑道:“名揚兄,昨日聽說你今天親臨,小弟可是歡喜了一晚上,哪敢怠慢。”他拉著林太守的手,甚是親熱。
由於此來是求親,林輕寒向他們夫婦磕頭行禮,道:“小侄見過華伯伯,華伯母。”
劉氏扶起他,笑道:“世兄不須多禮。”
華流風夫婦將林氏父子迎上大廳,分賓主坐定,婢女上茶。
林太守喝過一杯茶後,道:“小弟開門見山了,昨日小弟遣人上門,今天來意仲奕兄也知道,小弟聽聞你家小姐尚未婚配,小兒也正想娶親,小弟喜愛令千金家世人才,小兒雖不成器,但還不是輕浮之輩,厚顏帶他求親,不知你意下如何?”
華流風苦笑道:“蒙名揚兄錯愛,小弟不得不實言相告,小女言德容工,一無是處,至今二十,哪有人家要她,道聽途說,隻怕誤了令郎。”
林太守笑道:“仲奕太過謙了。”
華流風雖極不願結這門親事,心中也早有了推卻對策,但對方親自登門,總不能連人也不讓見一麵,吩咐下人道:“叫大小姐出來見客。”
不久華詩涵走了進來,但見她二十歲上下,身著淡紫衣衫,膚光勝雪,眉目如畫,也是個極美貌的女子,雖然不及廣陵公主傾國傾城之色,卻與蕭夢縈不相上下,比之上官茗、江如煙還勝上三分。
林輕寒不敢多看,林太守卻打量了幾眼,甚是滿意。
華流風道:“這位是本郡太守林世伯,這是他的公子,林輕寒世兄。”
華詩涵向林氏父子襝衽行禮。
林太守鑒貌辨色,知道華流風剛才那幾句並非謙虛客套,實是婉拒,若是別的私事,隻要對方稍露拒絕之意,林太守自重身份,從不勉強,隻是他十分喜歡華詩涵的人才品貌,心想,罷了,這張老臉豁出去了,笑道:“令愛這般人才,仲奕兄還說一無是處,哈哈,那小兒更是淤泥爾。”
華流風笑道:“她見生人還好,見熟人親人那就頑劣不堪了,全無規矩,名揚兄,你這是知她人知她麵卻不知她心啊。”
華詩涵道:“爹,你用不著這麼貶低人家,什麼官宦子弟,女兒未必不如。”
林太守笑道:“這麼說華小姐是要考教犬子了?”
華詩涵道:“不敢。”
華流風對女兒喝道:“住口,女兒家不知羞恥,這兒有你說話的份麼?也不向你媽媽學學,她可曾說過一句話嗎?”
華詩涵不敢再言,華流風笑道:“小弟沒有家教,讓名揚兄見笑了。”
林太守道:“令千金性子直爽,小弟甚是喜愛,剛才的提議不知仲奕兄意下如何?”
華流風尚未回答,華詩涵道:“若不能連過三關,我絕不嫁人,我爹爹答應了也沒用,問他幹什麼?”
華流風喝道:“放肆……”
林太守笑道:“仲奕兄莫怒,小弟也好奇,不知令愛設置哪三關?”
華流風苦笑一聲,對女兒道:“你說吧。”
華詩涵道:“大丈夫上能保國安民,下能護衛妻兒不受毒害,妾身想試一試林公子的武功,若是妻兒都護不住,國家百姓也就不用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