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蕭夢縈向東趕出三十裏,就立在空中等候,一道流光在她身前停下,另一道流光卻從她身邊掠過,在她身後截斷退路。
這兩人出自天地門,一個叫孫道然,一個叫朱寶。
朱寶道:“師妹,你竟謀財害命,這般傷天害理,不怕報應麼?”
蕭夢縈冷冷道:“這跟你有什麼相幹的?你們早已將我從天地門除名,‘師妹’二字不敢當,還是爽爽快快劃下道來吧。”
朱寶道:“你殺人奪寶,我們既然見到了,說不得就要打抱不平了,況且蕭師伯當年貪沒聚元丹,他人死罪消,但贓款卻還沒追回來。”
孫道然喝道:“快快交出聚元丹,本門每五百年內也就十五枚,你父親利用掌門之便,獨占十二枚,我門自天地二老創建,十多萬年來,哪一個掌門敢這般膽大妄為,貪婪無度?你現在把贓款交出,還可稍贖罪過,若是跟你父親一般,那便是本門三千弟子的公敵,人人得而誅之。”
蕭夢縈冷笑道:“稍贖罪過,怎麼個稍贖法?我若不交出聚元丹,你們將我千刀萬剮,交出聚元丹,你們就一刀殺了我,給個痛快。”
孫道然道:“那也未必,隻要你交出五枚聚元丹,以後咱們橋歸橋,路歸路,井水不犯河水便是。”
朱寶道:“師妹,你謀財害命,太也傷天害理,你還是將聚元丹交出,那麼剛才的事我也就不追究了。”
蕭夢縈冷冷道:“我出京並非怕了你們,乃是擔心城門失火,殃及無辜百姓,你們不追究,我還要追究呢?犯上作亂,謀害掌門,雖然你們隻是幫凶小卒,卻也罪無可赦。”她眉心忽然睜開,飛出一道光芒,長而纖細,卻分七色,破空向孫道然射去,形如劍刃,快若長虹經天,她又取出一支玉簫輕吹。
此簫名“元玉簫”,吹出來乃是懾魂迷音,修為高者不懼,修為低者卻會喪魂落魄,不過孫道然與朱寶都結成了金丹,與蕭夢縈差不多,孫朱二人運使法力護住心神,元玉簫作用不大,但蕭夢縈長虹劍快若長虹經天,孫道然隻要稍一失神,哪怕片刻,就有命喪長虹劍下之虞,單是元玉簫或者長虹劍,雖然厲害,但是二寶合一,蕭夢縈戰力陡增數倍,這兩寶乃是天地門前代元嬰長老傳下,卻並非蕭夢縈煉製。
蕭夢縈父親蕭道成當掌門時,將這二寶交給女兒護身伏魔。二寶配合使用,元玉簫懾敵心神,長虹劍立出,瞬間將敵秒殺。
上一次蕭夢縈憑借二寶,出其不意,一個回合就將修為不在她之下的桓衝攔腰斬成兩截,幸好他父親桓公正及時趕到。
天地門原有三位元嬰修士,分別是蕭道成、陰嫡人、桓公正,蕭道成做掌門期間,為人很偏私,門中的好處,先盡他自己、妻子兒女多拿,以聚元丹為例,此丹乃是用三千年份藥草七株,再配上千年以上藥草三十三株煉成,龐大精純的藥力對修士碎丹成嬰極有裨益,天地門內每五百年出產一批十五枚,但門內卻有結丹修士二十餘人,不能平均分配,一個門派強弱,主要看高手多寡,為了使有限的聚元丹盡可能多的產生元嬰修士,門中有規矩,聚元丹由掌門分配,挑選門中資質優秀、修為深厚的結丹弟子優先服用,一般一個人隻能獲得一枚,能獲得兩枚極少了,更不用提三枚了,若是兩枚還沒有修成元嬰,那隻說明該修士實質資質不佳,當然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若是上麵有個元嬰長老,甚至是掌門罩著,私自挪用一兩枚不是不可能,蕭道成分給他妻子兩枚,兒子三枚,兩個兄弟各一枚,他自己還吞沒五枚備用,隻有三枚給外姓弟子分配,這一來,不僅金丹修士群情激憤,便是陰嫡人、桓公正也大大不滿,他們也有妻子兒女,兄弟門人,也須聚元丹突破瓶頸,以期修成元嬰,三枚哪夠分使,若是蕭道成的妻子兄弟兒子順利修成元嬰,師出有名,這還罷了,偏偏都失敗了,白白浪費七枚聚元丹,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偏私一些自己的家人,這也是人之常情,但不要偏得太狠了,不給旁人留點餘地,蕭道成不但得罪了外人,就是他的弟子也有怨恨之心,蕭道成被他的第二弟子周成秀出賣,隨著他的倒台,門中三千弟子激憤之下,將他這一支三十多口除得幹幹淨淨。有鑒於此,蕭夢縈對桓衝自然殺手無情,但她也被桓公正打成重傷,桓公正忙著給兒子續腰,顧不得追擊,讓蕭夢縈僥幸撿回一條性命,隻得藏身青樓。
此刻蕭夢縈故技重施,企圖出其不意先滅了孫道然,剩下朱寶就好辦了。
豈知孫道然天靈蓋上衝出一道白光,化為一鍾,說是鍾,其實更像一個倒扣的臉盆,盆內降下一圈圈銀光,源源不斷,將孫道然護在當中,而且銀光中散出絲絲寒氣,長虹劍飛刺而來。
孫道然遁術一起,向南邊遁去,長虹劍卻如影子般緊隨追擊,忽然虛空中掉下一塊金磚,砸在長虹劍劍身上,長虹劍一沉,蕭夢縈心神一震,仿佛那塊金磚砸在她心頭一般。
孫道然笑道:“上次你出其不意,一下就差點毀了桓衝師弟的法體,我怎麼會沒防備?為了克製你的元玉簫,我專門煉製了這雪晶鍾,還拉來了朱師弟,他的混金磚如何?”
單以法寶而論,雪晶鍾遠不足克製元玉簫,不過孫道然修為尚要高出蕭夢縈一線,蕭夢縈吹動元玉簫,簫音隻能撼動孫道然心神瞬間,這一瞬間最危險,孫道然煉製雪晶鍾便是為了抵擋這一瞬間,免得稍有疏神,被長虹劍一擊必殺,至於朱寶修煉的法寶竟是一塊金磚,名叫混金磚,孫道然特地拉了他來,便是借用他的混金磚對付長虹劍,長虹劍不僅快,而且鋒利,孫道然也有自己的本命飛劍,卻不敢拿來格擋長虹劍追擊,今天若是沒有朱寶在側,以混金磚之鈍克製長虹劍之利,孫道然隻有以遁術與長虹劍周旋兩圈,待長虹劍上附著的法力耗去一半,他再出本命飛劍格開。
孫道然道:“師妹,我們對你並無惡意,這樣,我看你也需要聚元丹,你自己留下一枚,你交出四枚,大家皆大歡喜,我們再向你囉嗦一句,就不是人。”他擔心蕭夢縈將五枚聚元丹毀了,來個一拍兩散。
朱寶也想到這一節,以取到聚元丹為第一要義,對孫道然的話甚是讚同。
蕭夢縈卻冷冷道:“聽你們的口氣倒似吃定了我?”
孫道然道:“師妹,我跟你無怨無仇,你蕭家的人我一個也沒殺,那麼多聚元丹你也用不了,給我一二枚,算我欠你一個人情。”
朱寶眉頭一皺,他可是殺過蕭家的人,對孫道然這番話有些不滿。
蕭夢縈道:“要聚元丹,憑本事來拿。”
孫道然還欲再說,朱寶怒道:“你還跟她說什麼,她是冥頑不靈,不見棺材不落淚。”伸手一指,混金磚一晃,金光蕩漾,向蕭夢縈天靈蓋砸落。
蕭夢縈遁術一飛,混金磚砸空,混金磚乃是硬打硬砸的法寶,以拙見功,輕靈不及,蕭夢縈既有防備,遁術和長虹劍都快極,混金磚一時難以鎖定目標。
蕭夢縈一邊避開混金磚,一邊吹動元玉簫,一陣簫音向朱寶傳去。
朱寶早有防範,運起法力,將真元裹住魂魄,雙耳邊也白光閃耀,一層結界將雙耳封住,哪知還是一陣頭暈目眩,簫音宛如利刺一般,穿過他的法力防護,不過簫音後勁不足,這限於兩人法力差距微乎其微,蕭夢縈借住法寶占了便宜,雖隻一瞬間,但對她卻夠了,正要使出長虹劍,忽覺背後氣流異動。
孫道然憑借深厚的法力為根本,借雪晶鍾之助,對元玉簫懾魂之音完全免疫,本命飛劍直攻蕭夢縈身後。
蕭夢縈無暇秒殺朱寶,反手祭出長虹劍,與孫道然本命飛劍交錯而過,元玉簫一晃,簫管上玉光四射,蕭夢縈持簫一挑,登時將孫道然飛劍格開。
本來玉器脆弱,不能抵擋飛劍,但元玉簫並不是蕭夢縈煉製的,論材料品質都勝孫道然飛劍一籌,況且元玉簫經過曆代元嬰高手元氣溫養,孫道然的本命飛劍溫養至今不過兩三百年而已,他們都是天地門人,知道元玉簫來曆,對元玉簫不損也不稀奇。
孫道然見長虹劍襲來,遁術一起,長虹劍從他腳下掠過,但長虹劍很快反應過來,掉頭追襲。
朱寶心神被簫音晃動,一怔之間就恢複過來,他見到長虹劍追趕孫道然,忙從腰間儲物袋中取出一張符篆,上麵一條條符文閃著白光,宛如蚯蚓爬行,朱寶伸手一指,一道白光注入符篆中,符篆飛到蕭夢縈身前,登時白光閃動,以它為中心,一圈圈白光蕩開,如同水生波紋一般,蕭夢縈遁術忽然一滯,周圍空氣竟然凝聚凍結,她宛如深陷沼澤泥漿之中一般,便在這時,混金磚又當頭砸落。
天地門在十大仙門中以擅長陣法和符篆聞名,而朱寶又對結界符最是鍾愛,他身為混金磚的主人,豈不知自己法寶的優劣之處,雖然攻擊威猛沉重,卻難以砸中敵人,因此朱寶平時就製作結界符十餘張,以便臨敵使用。
蕭夢縈朝空中一指,頂上白光凝聚,結成一頂華蓋,混金磚砸在上麵,砸得光華飛散,她又收回長虹劍,長虹劍忽然長大,化為三十丈的巨劍,劍刃沐浴在七彩光暈中,淩空劈落,宛如天神開山一般,破開結界符,蕭夢縈遁術剛起,混金磚落下,砸在她背上,蕭夢縈一口鮮血噴出,眼前一黑,遁術險些失利,跌落塵埃。
孫道然祭出本命飛劍,又使動先天真火,一條火龍自他掌心飛出,咆哮著向蕭夢縈吞噬而來。
蕭夢縈將長虹劍收入手中,持劍將孫道然本命飛劍格開。
這一次蕭夢縈受傷再先,長虹劍上附著法力不足,不能斬斷對方本命飛劍,反而長虹劍幾欲脫手,一時無力抵禦先天真火化成的火龍。她取出聚元丹,擲出兩粒,一先一後向火龍投去。
孫道然開始不信,但定睛一看,果然是聚元丹,道:“你……”忙將先天真火一收,火龍還入他掌心,聚元丹尾隨火龍,孫道然伸手一接,便如蕭夢縈將丹藥扔到他掌心一般,第二粒聚元丹卻偏左了十幾丈,滴溜溜落下,竟向小溪中投落。
孫道然麵臨重大關口,明知蕭夢縈有意引開他,但怎能眼睜睜瞧著聚元丹入水融化,他此來就是想得到兩枚聚元丹,這個目標現在隻要一伸手便能達到,他對自己的資質很有信心,兩粒聚元丹若還不能使之修成元嬰,他寧願買塊豆腐一頭撞死,可是自己一去,缺了牽製,勢必將朱寶置於危險地步,他可是自己邀來的,自己若是隻顧自己,未免太不道義,況且蕭夢縈身上還有三粒聚元丹,幹掉她,四粒正好分,一粒毀了也無所謂,隻是蕭夢縈死前會不會一拍兩散?毀了身上聚元丹。
孫道然一時也把握不定,時間可不等人,他遁術一起,後發先至,追上聚元丹,伸手一撈,收入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