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頓一看完這兩句冠冕堂皇的話,便忍不住火冒三丈。原來,對自己的法文頗為自負的巴頓發現了這份傳單在法文字母上的兩處錯誤。他怒不可遏地說:“你們難道要我在法國的土地上登陸時,用這種狗屁不通的名片來自我介紹嗎?”
事實上,不管巴頓如何挖空心思地討好駐在摩洛哥的法國人,到最後迎接他的軍隊登陸的,還是法國軍隊的機槍和大炮。有所不同的是,由於美國人一係列軍事和外交方麵的努力,法國人的抵抗還是顯得有點猶豫不決。不過在巴頓看來,法國人的行動是可以理解的。他很同情法國人的處境,也清楚地知道法國人左右為難。他們麵臨著這種神秘的入侵,又身處德國人殘暴的壓力之下,除了抵抗,他們幾乎沒有多少選擇的餘地。
在開始登陸之後,法國守軍的機關槍猛烈的射擊聲,回答了巴頓幾天來一直在思考的一個問題:法國人究竟是進行抵抗,還是將熱情地歡迎他的到來。
由於法國人的抵抗並不是很堅決,因此美軍的登陸還算順利。事實上,法國人的抵抗更多的是做給德國人看的。但就在巴頓欣喜地看到美軍在兩處預定灘頭順利登陸時,一個不太好的消息傳來了:特裏?艾倫的步1師在奧蘭港遇到了麻煩,那裏的法國人似乎不太友好。
巴頓聽到這一消息之後,並不太為艾倫和他的步1師擔心。他知道,在這個目空一切的“大紅一師”麵前,幾乎沒有克服不了的障礙,瓦解並摧毀法國人的抵抗,僅僅是一個時間問題。
巴頓之所以對陷於困境的步1師充滿信心,是因為在他看來,步1師正像他們自己的官兵們所一致認同的那樣:他們是最好的、最強的美國陸軍師。
在美國的軍界,長期以來流傳著這樣一種說法:美國陸軍部的官員們已弄不清楚,自第1步兵師誕生以來,究竟有多少人在這支部隊中服過役,因為他們不知聽到過多少人眉飛色舞地對別人這樣說:“想當年,我在步1師當兵的時候……”
步1師是美軍曆史最為悠久、名氣最大的陸軍師,先後參加過第一次世界大戰、第二次世界大戰以及後來的越南戰爭和海灣戰爭。每逢有戰爭,它都是陣陣打先鋒,次次當主力。在美國現代陸軍史上,它占有多項“第一”:一戰中第一個與敵軍交火,第一個出現傷亡,第一個抓到俘虜,第一個攻入德國;二戰中第一個進駐英國,後來又第一個在北非、西西裏和法國登陸,第一個在向德國本土推進時打過齊格菲防線……在美軍各陸軍師中,它是為數不多的從未退出過現役的部隊之一,也是在寒帶、熱帶、叢林、沙漠等各類地區均作過戰的部隊之一。由於其曆史悠久,戰功顯赫,因此在美國軍界人稱“大紅一師”。
步1師不僅戰功卓著,而且還是一支以狂妄傲慢而聞名的部隊。它一貫以王牌自居,驕橫跋扈,目空一切,從不把對手和友軍放在眼裏。一戰後期,美法聯軍揮師法國東部收複失地,美國遠征軍司令潘興將軍指派美1軍奪取重鎮色當。隸屬美5軍的步1師本來是受命協助美1軍完成任務,但驕傲的步1師不能容忍讓他們當配角,於是他們置上級的命令於不顧,自行其是,超過主攻的美1軍衝上色當。當他們闖入美1軍的陣地時,竟將友軍團團包圍,然後強行通過。美1軍官兵氣得破口大罵,潘興也連連電令其停止前進,但他們置之不理。美1軍編成內的法軍40師師長給部隊下令:一旦步1師再找麻煩,就堅決開火,絕不客氣!一位美軍軍官在提到步1師時,曾憤憤不平地說:“在步1師的眼裏,美國軍隊簡直就是由步1師和1000萬替補隊員所組成的。”
在長期的征戰生涯中,步1師形成了勇猛頑強的戰鬥作風,他們為自己立下了一條頗具豪氣的師訓:“沒有什麼困難不能克服,沒有什麼犧牲不能付出:任務第一,責任至上。”
在參加“火炬”戰役時,步1師的師長是西點畢業生特裏?艾倫,副師長是老羅斯福總統的小兒子小西奧多?羅斯福。他們倆都驍勇善戰,體貼士兵,備受官兵們的擁戴。但他們也擁有鮮明的“步1師個性”——無視紀律,一往無前。
在奧蘭港受阻之後,艾倫並不驚慌。他和副師長羅斯福準將兵分兩路,來了個聲東擊西,很快就製服了蒙在鼓裏的法國人。在發起登陸的第二天中午,奧蘭港的法軍司令宣布投降,艾倫和羅斯福乘坐敞篷吉普神氣活現地進了城。
“大紅一師”沒有辜負巴頓的信任。
經過一係列不太激烈但卻非常複雜的戰鬥,美國人終於踏上了北非大陸,巴頓一顆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接下來,他們麵臨的問題有兩個,一個是如何處理德國人在摩洛哥的存在,另外一個就是如何處理使他這場有驚無險的登陸變得非常複雜的、態度曖昧的法國人。
德國人挺尊重維希政府對法屬北非的統治,應該說這是希特勒給驕傲的法國人所留下的最後一塊遮羞布。他隻在摩洛哥派駐了一個以馮?烏利希將軍為首的停戰委員會。美國人打響戰鬥之後,烏利希在親納粹的法國將軍諾蓋的幫助下,逃到了西屬摩洛哥,而他手下的8名成員則沒有他幸運,他們統統成了美國人的俘虜。不過美國人在烏利希將軍那裏也不是一無所獲,他們繳獲了一頂非同一般的、漂亮的白色鋼盔,上麵裝飾著普魯士的雙鷹,這是德國國防軍將軍在身穿軍禮服時所戴的戰盔。巴頓見到這頂鋼盔時,高興地開懷大笑:“這個狗雜種多體貼人,居然把鋼盔留下了。我就戴著這個鋼盔開進柏林。”
為了順利地實現盟軍在整個法屬北非的戰略企圖,美英兩國在處理與法國人的關係時表現出了高度的現實主義和靈活的技巧。他們知道,一旦法屬北非的法國人與他們為敵,別說進軍突尼斯,就是想在摩洛哥立足都將是一件困難的事。法軍在北非的實權人物是達爾朗海軍上將,這是一個高傲的、固執的法國人,極不受羅斯福總統和丘吉爾的喜歡。但奉行利益至上原則的丘吉爾說過:“隻要達爾朗能把他的那支艦隊帶到盟軍的圈子裏,我可以很高興地在地上爬一英裏。”
羅斯福總統則說得更為露骨,他引用一句流傳巴爾幹的古老的希臘教會的格言:“我的孩子,在大難臨頭之際,你們可以與魔鬼同行,直到你們下橋為止。”
美英兩國的努力,都圍繞著一個共同的目標,那就是希望盟軍在向突尼斯進軍時,在摩洛哥能夠有一個穩定的、安寧的後方。
美國人在北非的登陸,在一些頗具戰略眼光的德國人看來,是一次危險的行動,它可能標誌著盟國戰略反攻的開始。身處北非第一線的烏利希將軍憂心忡忡地對他的同僚們說:“美國人的這次登陸非同小可,它有可能成為整個戰爭的轉折點!如果美國人在此站穩腳跟,那將是德國軍隊自1918年以來所遭受的最嚴重的一次挫折。美國人將會從背後襲擊隆美爾,那可能意味著我們將被趕出非洲。”
美英兩國的戰略企圖,當然瞞不過對戰略問題有著天才般直覺的希特勒。他清楚地知道突尼斯的戰略地位,也清楚地知道隆美爾和他的非洲軍團所麵臨的困境。為了加強德軍在突尼斯的力量,希特勒不顧東線戰場上兵力捉襟見肘的窘境,派阿尼姆上將率能征善戰的第5裝甲軍來到了突尼斯。
登陸作戰結束之後,巴頓以勝利者的身份入主卡薩布蘭卡,當起了盟軍駐摩洛哥總督,艾森豪威爾的盟軍總司令部也搬到了阿爾及爾,並開始籌劃美軍進入突尼斯的進攻戰鬥。按照計劃,他們將和從東麵滾滾而來的英國第8集團軍一起,把隆美爾和他的非洲軍團趕下大海。
美軍在突尼斯的進攻,是在他們登陸北非之後的第三天開始的。他們希望用兩個星期的時間揮師東進450英裏,勝利抵達在突尼斯的兩個重要目標——突尼斯城和比塞大港。事實上,他們的想法太天真和一相情願了。因為狡猾的隆美爾發現,初上戰陣的美軍推進起來不講戰術,毫無章法,是一個比蒙哥馬利容易對付得多的對手。當他發現他所有的戰機都在西邊時,他高興地對他的參謀人員說:“美軍沒有實戰經驗,我們從一開始就應該使他們逐漸有一種深深的自卑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