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焚香論劍看今朝(1 / 3)

崔灸氣得一翻眼,道:“這樣說來,我反而不該透露秘密,以致使你有線索得以往下迫供了?”

唐天君道:“正是如此,現在就試給你瞧瞧。”

崔央忙道:“不用試啦,在下說出來就是……

唐天君冷冷道:“如若不叫你哀呼悲號一番,我心中這口惡氣,如何消得?”

崔央一看情勢緊迫,而體內的毒力,尚未達到足以使自己猝然斃命的程度,心下頓時大急。

他現在唯一之法,就是設法找出一種使對方能驚悟的方法、稍稍耽延一下時間,單用說話已無效用。當下他即出其不意,突然仰天哈哈大笑,態度甚是囂張。

唐天君果然微微一愣,道:“你以為我是危言恫嚇麼?”

崔灸又連笑數聲,才道:“你有這等手段。我是絕不置疑,不過這隻是你一向沒有碰到過高手而已,使在下不能不放肆發笑。”

唐天君雖是才智過人,然而因為對方之言確實大有文章,倒一時真個猜測不透。

他皺眉道:“什麼高手?”

崔央道:“我不是說我自己,但眼前卻有一個人,能夠使你嚐到失敗的滋味。”

唐天君不禁冷笑一聲,道:“我甚願嚐一嚐失敗是什麼滋味,可惜機會渺茫。”

崔央且不答話,目光向地上的眾屍體一一望去,道:“你留心瞧一瞧,就知道了。”

崔央這一招急智,可說獲得了全部的成功。

他用各種突幾奇怪的手法,務使唐天君暫不出手,在這一點上,他倒是居然做到了。

唐天君遲疑一下,似有不信之意,但馬上又掉轉目光,一一瀏覽地上的屍體。

此舉自然費去不少時間,因為他的確不敢大意。

就在這時,一件大大的出乎唐天君意料的事發生了。

崔央冷冷道:“唐天君,你這目空一切的小畜牲,現在叫你瞧瞧老子的手段。”

他的聲音變得如此冰冷奇特,真把無視天下的唐天君駭了一跳,以為他是天魔龐玨的化身。

不然的話,對方怎敢叫他做小畜牲?

當下抬頭一看、崔央還是崔灸,隻不過是神色上,有點異狀就是。

崔灸又冷冷道:“瞧清楚沒有?”

此時的崔央,胸有成竹,勝算在握,哪裏還把個唐天君放在眼中?

唐天君鼻子中一哼,道:“你這是自尋煩惱。”

崔灸冷笑一聲,道:“老子不妨告訴你,你這個小畜牲早晚死於非命。至於老子,根本不把你的毒刑放在心上。我這個學問,料你這個糊塗蟲還不懂得。”

唐天君上下的看他,真想不了他有什麼方法可以施展出來,何以不懼自己曠古絕今,冠甲天下的秘傳毒刑手段。

崔央又道:“老子索性告訴給你聽吧。”

他左一聲老子,在一句小畜牲,的確把這個唐天君叫得心中火冒不已。

但崔灸既然自稱要說出來,唐天君便暫時忍住怒氣,不作一聲。

崔央突然又放聲大笑,口中連珠叱出最汙穢侮辱字句,把唐天君罵個不亦樂乎。

此人越是如此囂張,唐天君越是不肯輕舉妄動。

崔央得理不饒人,越發口沫橫飛的罵得起勁。

唐天君冷冷地瞪著對方,心中盤算著各種慘酷的刑法,暗中選擇一些。給這個膽敢冒犯他的人嚐嚐。

他想到這個大膽狂徒,等一會兒便得在形形色色的奇特毒辣的刑法之下,呻吟哀號時,麵上不禁泛起殘忍冷酷的微笑。

但事實上他心頭的狂怒,幾乎己變成熾熱的火焰了。所以若是換了別人,決計無法在麵上泛起笑容。

崔央笑聲一歇,但見對方的手緩慢而穩定地向他胸口抓到。

他以受過高度訓練的目光,一望之下,已看出對方這一隻手,來勢雖慢,然而除非是當世的超級高手,決計無法閃開。

這是因為對方的五指上,發出五縷罡氣、已襲到身上。由於手法及罡氣的配合。形成了一種奇異而不可抗拒的勢道,一則令人生出顧此失被的感覺,也就是說,顧得抵禦敵人指上的是氣,就無法躲避敵人的五隻手指。

二則他這一抓,在無聲無息之中、卻有一股強大絕倫的威勢,能令被襲之人,心靈受到無限壓力,精神上更受到難言的痛苦。

崔央已無須躲避,所以不必花費精神在武功方麵,正因如此,反而是有了說話的做伴。

他談談道:“唐天君,你這刻才出手,已注定了失敗的命運啦!”

唐天君五指去勢一挫,停在半路,這時一對銳利的目光,凝注在對方麵上。而他也是直到這時,才看見對方眼中閃過血紅色的陰翳。

唐天君心念電轉,已明白對方乃是毒力透心,馬上就要倒斃。

原來適才這許多做作和謊言,全是為著拖延時間,等待毒性發作,以躲過活罪之刑。

唐天君這一氣非同小可,萬萬沒想到會中了崔央的詭計。

本來他有幾種方法,能使各種垂死之人,恢複生命。雖然隻是兩三個時辰的時間而已,但已足夠讓他施展惡毒無比的刑法了。

可是此人中毒之深,遠遠超過他的想象,換言之,他曉得己無能為力,使他暫時恢複生命了。

他冷冷道:“一點不錯,我打算讓你逃生,你信也不信?”

崔央本來已泄卸了一半的功力,但聽到這兒,似乎有一線生機,連忙運緊餘力,行功抗毒。

隻聽唐天君又道:“不過你縱然逃得活命,卻須得在三個月之內,避過我的追蹤擊殺。

你得飽嚐三個月奔竄逃亡,旦夕提心吊膽的苦頭。”

事實上唐天君何曾打算放他逃生?隻不過付度形勢,知道對方業已毒力透心馬上就要倒斃氣絕。

因此之故,特地用放他逃生的話,使對方自動行功抗毒。萬一這崔央抗毒成功,能夠苟延殘喘,則他便可以突施手法,將他製住。這時才慢慢的使用各種殘毒之刑,以泄心頭之恨。

崔央本來也不是那麼好欺騙的,可是唐天君才智過人,隨口道出隻有三個月活命之期,換言之,這三個月的提心吊膽生涯,其實等如毒刑之一種。

正因此,崔央才會相信。

因此,他急急運功抗毒,一麵提聚全身精力,打算從囊中取出獨門解藥吞服,總可以稍為減輕毒性。

他雖然想伸手取藥,但兩隻手臂已經麻木不仁,根本不聽他的指揮。

唐天君見狀忙道:“哼,原來你已服了毒,我且助你一臂之力。”

他五指一落,按在崔央胸口上,頓時從指尖透出五縷熱氣,攻入對方穴道之內。

這五縷熱氣,馬上就把崔央的心髒要害完全包裹起來,其勢快逾閃電。此時正向心髒攻去的毒力,完全被唐天君的魔功真氣隔斷。

崔央也拚命支撐下去,假如他的身體不是對這等毒力已有了相當強的抗力的話,他早就倒地斃命了。

唐天君感覺得出崔央吃力支持的情況,當下道:“現在你能不能熬過去,就看你的求生意誌如何了。假如你堅忍不懈,一定可以把業已侵人心髒的毒力,凝聚在一起,此時再用解藥,可保無恙。”

崔央沒有開口,這是因為他已經不能耗費絲毫氣力之故。

不過他的思維卻活動得很快,霎時間己想到唐天君對自己這麼好,敢情不一定會遵守諾言的。

換言之,唐天君有可能是哄他極力熬過危機,然後才收拾他。至於什麼三個月期限,全是鬼話。

他想通這一點,胸中生死之念,頓時大大的淡了,於是也能更透徹地看到敵我雙方的形勢和對方的用心。

唐天君的手已經探入他懷中,迅快取出幾個小藥瓶。

他的眼力高明無比,一望之下,已從瓶子的形狀顏色和氣味等,感覺出哪一瓶是解藥,當即拋棄了其他的。

崔灸似笑非笑地瞧著他,等到他彈開瓶塞,要把瓶中之藥往他口中倒時,才冷冷的說道:“不用啦!”

唐天君不禁一怔。

崔央已接下去道:“我可沒有這麼容易被騙的,你不必癡心妄想了。”

話聲方歇,但見他雙眼一翻,五官七竅都流出血來。

原來崔央把功力一散,本就活不成了。加上唐天君一聽這話,心知不妙,頓時發出內力,震斷了他的心脈。

唐天君把屍體丟在地上,恨恨地哼了一聲,差一點就氣得躁踏這具屍體了。當然他還記住自己的身份,豈能做這等無聊之事,是以隻好硬是忍住這般衝天的怒氣。

他做夢也想不到黑手派中的一個普通的第二流腳色,就把他耍贏了。等會兒碰上屠師婁大逆等人之時,豈不是更棘手?

他平生以來,第一次感到心中不安。自從踏入黃山之後、他的一切圖謀行動,都不順利。手下也損折多人,因此他心頭好像有一層烏雲遮蓋著一般,覺得很不對勁。

他含怒向內進行去,一麵施展出邱墟冥音**,召喚那幾個分頭搜的手下。

這種傳聲之術,乃是魔教秘傳奇功,不但可以送到看不見麵的人耳中,還可以聽到他們的回答。

但這門功夫,隻有同是魔教中人,才能運用。而且若是另一方功力稍弱,回答之時,路程稍遠,就聽不清楚答話的內容了。

他一直行去,經過好幾間廳堂和一些通道房間。一麵查看有無隱藏人跡,另一方麵收聽手下的回聲。

誰知一直走到後麵的寬敞空地時,還未聽到手下的回答,心下又是狐疑,又是凜惕。

他暗自忖道:“假如陳百萬等四人,都已被那個不知來曆之人弄死。則此人必定是師尊他老人家無疑了。”

想是這樣想,但他終究是理智信心都極強之人,由於他的師父天魔龐玨,已被他下了一種無可挽救的絕毒,雖然事後在地獄島上,找不到師父的遺體,但衡以情理,天魔龐玨決不會在這地方出現。

假如天魔龐玨未死,則有兩點無法解釋,一是他何以不返回地獄島的魔宮,向他這個逆徒算帳?

二是假如龐玨不但末死,而且真的躲在此地,則他大可以命令那四名手下,反過來對付唐天君。

既然有這許多不可能的理由,所以唐天君雖然心緒不寧,卻仍不至於疑神疑鬼。

他遊目觀看對麵石牆上的門戶,但見一排共是七道,雖然都洞開著,可是門內便有影壁,隔斷了目光,是以不知內中倩景如何。

唐天君小心看了一陣,忖道:“原來這是道教最精奧的北鬥七星伏魔大陣,此門戶之內,無疑皆有橫直不定的石牆,縱橫隔出無數通路。

一旦走錯了,便陷入陣法中,至死不得出來。旁的入尚不定會喪命,但我魔教中人,恰是氣機克製,如若陷沒陣內,定難逃得大劫。”

對於這一座大陣,他戒惕而不害怕,因為他懂得原理,可以推算出生門,以及入陣後的走法。

那一座陣法顯然是從前的仙人留下,如果天魔龐玨未死,一定不肯躲在這座陣法之中。

這是因為龐玨是魔教的一代宗師,萬一真的身子不妥,亦不肯庇在道家的妙術之下。

他小心翼翼地推究計算,不一會兒,己算出第二道門戶,乃是生門。

當下舉步行去,忖道:“假如有人想借陣法掩護,向我施以暗算的話,那就算他倒黴。”

轉眼間已跨入門內,轉過影壁,果然是石牆隔開的通路,一眼望去,已有四條通道,可以向左右兩方轉去。

他計算一下,向前走到第二條通道時,便向左轉,又走了三條通路,便向右轉。

如此連轉了六次,己接近陣法中心要地了。

這座大陣之內,雖然有天光射入,但隻不過是岩隙餘光,是以相當陰暗。不過在唐天君眼中,卻明如白晝。

他這一回本應左轉,突然聽到前麵隱隱傳來聲響,當下便不向左轉,身形有如電光閃掣般,忽然移到另外一條通道口。

目光到處,隻見一道人影恰巧隱沒在兩丈外的轉彎之處。

唐天君身隨念動,忽然又到了那條通道口。誰知裏麵杏無人跡,剛剛的影子,居然已經消失。

唐天君雙眉一皺,忖道:“如果這不是陣法的妙用,那麼這個人的武功造詣,必定可以比得上我了。”

他雖然沒有依照計算推究的結果,可是他自信心神絕不會這麼容易受製,一定能找回原路,所以他才毫不生疑的追過來。

現在無論如何,總算已看見了人影。於是他潛心默運玄功,推算這條通路的去向,看看能不能通到伸向生門的路上。

這樣子推算,自然吃力得多,是以他站了半晌,才開始移步。

當他從這一條通路,走到正路之時,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個人。這回看得清楚,敢倩是個重棗麵臥蠶眉的青年。他站在對麵丈許處,淵亭嶽山,氣勢威重,一望而知必定就是名滿天下的穀滄海。

唐天君看見穀滄海,不但沒有驚訝之色,反而欣然一笑,道:“好了,咱們終於見麵啦!”

穀滄海微曬道:“這話隻合你用,我卻是時時在你身邊,監視你的行蹤。”

唐天君道:“若然這話不假,則我更值得浮一大白,以示慶祝之意。”

穀滄海道:“恰恰相反,我這話不但千真萬確,而且你應該預先吊祭自己才是。”

他們這兩個代表當代正邪兩方的頂尖人物,見麵之後不但沒有經過通名問姓的手續,甚且是馬上唇槍舌劍,先鬥上一場。

說到他們的身份本事,固然無須在嘴上爭強鬥勝。但由於他們都別具用心,乃是希望在此一鬥智的回合中,首先獲勝,以期在對方心靈,造成了傷痕,是以雙方各不相讓。

唐天君道:“好笑得緊,如若你真的曾經潛伏在我左右,則可見得你的功力比不上我,故此一直不敢現身明鬥。這豈不是我值得慶賀之事?”

穀滄海道:“話雖有理,然而事實上我是極為謹慎之人,是以不在萬全的機會之下,決不輕舉妄動。”

照穀滄海的說法,則他的窺伺,便變成是特意察看對方弱點,找尋必可製勝之道,直到如今,方始出手。

唐天君瀟灑地笑一下,道:“這話我自是不信,不過,我不妨坦白告訴你,我很欣賞你,以你這等敵手,我感到非常滿意。”

穀滄海道:“承你看得起我,甚感榮幸。”

他們忽而互攻,忽而互作讚揚,若是不知底細之人聽了,一定會以為他們神經錯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