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天魔閻王競凶狡(3 / 3)

西門疆應聲奔去,旋即高聲道:“王大發已經死啦!”

眾人都不覺一怔,西門疆回到這邊來,又道:“他處距地火雖然遠達十餘丈,可是他本是受到地火劫灰所傷之人,最怕熱毒侵迫。因此地火一起,熱力傳到,登時先把他烤死了。”

這樣說來,單單這洞口地火的-關,就一共殺死了魔教三個人,而不隻是兩個了。

大家都不再說話,靜靜地站著,各人都有說不上來的難過。

過了許久,但見太陽己偏到一旁,眼看黃昏到來。他們原是清晨入山的,到如今已經是大半天了。

這還不要緊,最使唐天君生氣的是費了大半天工夫,連敵人首腦還未見到,己方已損折了五個人。

洞口的地火已經減弱幾乎看不見,上麵十多丈高的峭壁上,蕩魔崖三個大字,卻好像含著嘲笑似地,俯視著這一群魔教高手。

唐天君舉步行去,到了切近,又退了回來,向四名僅餘的手下說道:‘地火雖已縮減地麵以下,但餘熱猶熾,你們不易承受。況且這刻洞內一定更加炙熱,咱們犯不著這刻進去,弄得一身大汗。”

訟師畢如刀道:“屬下等打算繞到後麵巡視一下,以免敵人萬一尚有通路。”

唐天君道:“通路是一定不會有的,但人去巡視一下也好,或者可以找幾個黑手黨徒,拿來殺了消消氣也是好的。”

畢如刀聽命去了,又過了一陣,唐天君到洞口旁邊試探一下,發覺熱度已經大減,當即獨自走入洞內。

洞內熱度比外麵高得多了,他估計一下,特別注意到空氣中焦奧之味,曉得黑手派之人,一定有大部分已經燒或悶死,當即向外麵發出獨門訊號,召喚手下們入洞行動。

不一會,西門疆等已到了他身後,連畢如刀也來了,他報告說,此行碰見了兩名黑手派之人,已經收拾掉。

唐天君一行五人,直入洞內。這一回惟恐手下們中伏損折,所以他親自率隊領先,直入洞府。

轉眼間已到了那座巨大高閣的大廳堂,但見地上橫七豎八,躺著二十多個人。

這些人的姿態都很古怪,個個身體極度彎曲,宛如煮熟了的大蝦一般。同時頭發也變為焦黃色,陣陣臭味,彌漫在大廳內的悶熱空氣中。

大廳的光線十分充足,因此,唐天君他們不必一個個的檢驗,也能看出這些人已經死亡,也曉得死因。

唐天君回看一眼,道:“這座洞府如此深廣,倒是出乎我意料之外。咱們須得分別查看,方可堵截每一條通路,你們各選一條道路。”

西門疆、畢刀、陳百萬和季金齊齊行動,各自選擇了一條通路去了。剩下唐天君一人,兀自站在廳堂之內。

他既不動彈,也不弄出聲響,過了老大一會兒工夫,忽見屍首堆中,有一個很輕微地動彈了一下。

假如不是唐天君這等人物,一定無法發覺。他當時也沒有做聲,隻在嘴角上泛起一抹冷笑,慢慢走到這具屍首旁邊。

但見這具屍首,乃是一個中年大漢,身上的黑衣,已有一部分烤焦破裂,頭發也完全焦黃彎曲。

總之這具屍首,任何人都能看得出已經氣絕斃命,縱是大羅神仙、也無法救治於他。

但他明明動彈了一下,唐天君不禁皺起眉頭,當思其中緣故。

過了一陣,這具屍首仍然僵臥如故,再沒有絲毫跡象。唐天君真以為是自己看花了眼,可是他仍不肯服輸,仔細觀察。

他靈活腦筋不住轉動,從各種荒誕離奇的角度,去解釋這具屍首能夠移動的緣故,突然間如有所悟。

在他腳邊四方八麵,都有僵臥的屍體。

如是膽小之人,即使多站一會兒也不敢。唐天君卻站得淵亭嶽峙,看來絲毫不把屍體放在心上。

他還細細察看別的屍體,過了一會兒,忽然舉腳一踢,那具曾經動彈過的屍體蓬一聲飛開文八尺。

唐天君的目光全然不跟隨那具屍體,卻是停留在地麵,也就是那具屍體早先所僵臥的地點。

但見地麵正如別處一樣,都是一大塊的長青石。

他冷笑一聲,一隻胸踩在當中那塊青石上,向上一提。隻見他的腳底好像有黏力一般,竟把那塊石頭,吸了起來放在一夯。

青石一掀開,馬上可以看見底下有個窟窿,同時發現有一個人蹲伏在裏麵。

石塊一掀開,此人抬頭瞧看,恰好碰上唐天君冰冷刀刀的目光,頓時身子一震,滿麵泛起驚駭神色。

唐天君道:“你是誰?”

那人站起來,看得出他努力使自己鎮靜如常,才開口道:“在下崔央。”

唐天君道:“你可認得我麼?”

崔央道:“少宗師的大名,有誰不識。”

唐天君勃然大怒,道:“既然識得我,為何還敢抗拒,傷了我的手下,嘿,嘿,我將教你們嚐一嚐我魔教的毒刑滋味。”

崔灸萬想不到這一句奉承的話,反而召來奇禍。他本屬赤手三凶之列,外號閻王,平生殺人無算、又因足智多謀,成為黑手派的軍師,細算起來,此人一身罪孽,更在這個邪派裏的任何人之上。

他見多識廣,自然曉得魔教毒刑的厲害。在這等威脅之下,他寧可馬上死掉,也不願受刑而苟活。

但縱然是想求死,也不是容易之事。崔央本人曾經做過好多次這等,事情,不許對方尋死,而置對方於毒刑之下,所以他考慮到唐天君也會來這麼一手,使他全然沒法求死。

因此他必須用計,心念一轉,微笑道:“少宗師別開玩笑吧!”

唐天君冷冷道:“誰跟你開玩笑來著。”

崔央道:“在下等罪重如山,自知必死。但少宗師隻說用刑,豈不是在說笑話?”

他爬出坑洞,顯得大為輕鬆的神情,口中又道:“以少宗師的身份,當然不會說過不算的,對不對?”

在他的腦中,盤算著幾種死法,若在平時,他想死還不容易麼?隻須一掌拍在腦袋瓜上,立時成功。

然而在這個一代魔君麵前,這法子當然行不通,甚至縱然有機會一刀刺入心窩,這個魔頭也可能有本事使他暫時不死,待他飽受毒刑之後,才讓他死去。因此,他才須要加以考慮。

唐天君道:“當然啦;但你這小於休想動什麼念頭,不然的話,你將要連累到別的人。”

閻王崔央雖然是邪派高手,作孽無數,可是連他也不懂得這話是什麼意思,當下驚疑尋思。

唐天君道:“你不明白麼?”

崔央道:“在下自問也算得是見多識廣之人,然而少宗師話,玄機深奧難測。”

他說到這兒,心中已決定了一個死法,那就是利用他一向傷人必死的喂毒白虎釘,暗暗先刺傷自己,其時他還須勉力運功抗毒,直到毒力蓄聚,其勢劇烈無比之時,才突然卸去功力,任從毒力攻心。

這等手法,自可淬然死掉,縱然高明如唐天君,也有措手不及之感,決計無法及時把毒力製住。

隻聽唐天君道:“我賂施手法,就能使你心神受到天魔禁製。這時候你完全變了一個人,任何事情都將倒行逆施,狀如瘋狂。當然這還不要緊,最可怕的是、你將會毫無心肝殺死最心愛之人。到你殺了這個人之後,你馬上恢複如常。以我想來,不管你是如何沒有心肝之人,對於這等慘劇,也必定十分痛苦。”

他笑一笑,又道:“你也許沒有父母兄弟,但你必有妻室,或者是心愛的女人。這還不打緊,假如你有兒女,那麼兒女將是你最先下手的對象。”

崔免一驚非同小可,麵色大變。

要知像他這等一代惡人,自己也曉得仇敵無數,是以把兒女送到非常安全的地方。除了他自己之外,沒有任何人曉得。

可是唐天君這個天魔禁製的辦法,不論他把孩子安置得如何穩妥,也不中用。

他好不容易才恢複過來,決意趕緊下手自殺。當下道:“在下決意不敢妄動,萬望少宗師別施這等毒刑。在下為表寸心,敬奉一點小禮,相信少宗師一定有點興趣。”

他探手人懷,取出一本薄薄的小冊子,雙手奉與唐天君。

當他取物之時,業已使用白虎釘,在自己肚腹上刺了一下,這宗喂毒暗器,別人受傷,馬上見血封喉。

可是崔灸用慣了,身體已有抗力,故此這刻雖然尚未運功,外表也沒有絲毫中毒的跡象,唐天君一瞧,訝道:“是少林寺的藏經?”

崔央道:“正是少林寺秘藏武功經典,”

他預料對方勢必隨手翻閱一下、如果發生興趣,一定再費點時間,把內容看清楚一點。

這樣他就有足夠的時間,等候毒力發作了。

結果完全不是崔央想象中的那樣。

唐天君隻看了那麼一眼,便將這本薄薄的冊子,隨手丟在地上,冷冷道:“這等粗淺的武學,豈能放在我眼內。”

崔灸大吃一驚,忙道:“少宗師既然不感興趣,在下也許有些消息,能使少宗師認為堪以入耳。”

唐天君道:“你說說看。”

崔央道:“例如敝派目下剩餘的人數,以及他們都躲在什麼地方等等。”

唐天君道:“這等事情,慢慢的不愁你不說。”

言下之意,已暗示說他如果沒有別的更有價值的情報,則縱然把黑手派的一切秘密都說出來,結果仍然難逃毒刑加身的厄運。

崔灸不禁魂飛魄散,戰栗失色,一來他已想不出還有什麼事情,足以使這個魔王動心的。

二來他體內仍然沒有異狀,倒像是那白虎釘的毒性,業已消失了。

他自知這是最後的機會,如果把握不住,那就隻好任得對方將自己施以各種毒刑,慘酷地死去。

因此他極力收攝心神,大動腦筋,思想拖延之計。

突然間有所恍悟,付道:“假如他不是另有要事,怎會忽然跑到黃山,加害本派?因此,隻要我哄騙出一點線索,就算是吹牛胡扯,也能使他再耽擱一陣工夫。等到毒性一發作,我就不必伯他了。”

假如旁人知道這閻王崔央,動了無數腦筋,為的隻不過是求得迅速的死亡,必定感到難以置信。

崔灸道:“少宗師說得是,假如單單是本派的剩餘實力,少宗師自然不放在心上。可是敝派掌門的行蹤,也許能引起少宗師的注意。”

唐天君仍然淡淡的說道:“那也不一定。”

崔灸感到背上冷汗,己彙聚成一道道的流下來。

他盡最大努力嚐試地道:“是,是,都怪在下沒有說清楚,少宗師當然不明白。敝派掌門婁大逆的去向,還在其次,重要的是另一個人,可不是敝派之人……”

說到這裏,這個以足智多謀見稱,而且是黑手派的軍師崔央,可就發覺唐天君麵色微微變動了一下。

雖然唐天君的表情,十分細致,恍若無痕。然而崔央已感覺出來,曉得這句話,終於講對了。

他接著說下去道:“婁大逆這次返山,神態有異,在下已覺出其中必有不妥。但他沒有說出來,在下也不便探問,隻好在暗中注意。”

唐天君道:“你發現了什麼?”

崔央心想:“我發現個屁。”

但口中說道:“這須從敞派兩年前搬到此處說起,在下卻是第一個反對的。”

唐天君道:“為什麼反對?”

崔央道:“因為這一座洞府,半出天然,半由人力,乃是不知多少千百年前的遺跡,洞府麵積之大,竟是在下從未去過的;當然,這也是因為婁大逆下過禁令之故。”

唐天君晤了一聲道:“這樣說來,這座洞府之內,有些地方不但劃為禁區,而且是你們根本未到過的了,是也不是?”

崔央一瞧他興趣來了,心想:“這話既已打動了他,則還須製造一個人出來,方是天衣無縫。”

他故作沉思狀,慢慢說道:“在下知道禁區之內,有一個人,可是這件事十分神秘,婁大逆不讓任何人得知,我們也沒有法子。”

唐天君想了一下,麵色忽然又變得甚是淡漠,漫聲道:“你這話恐怕靠不在。”

崔央驚訝道:“在下豈敢欺瞞您少宗師?”

唐天君道:“婁大逆外出這麼久,你們還不能查明此人是誰麼?況且此人如果獨居禁區之內,日常食用之物。誰來維持?”

崔灸道:“原來如此,無怪少宗師生疑了。在下先解釋第一點,那就是這一片禁區,其實是無數通道,布成一個陣圖,相當深奧,要想全部踏勘,已經不易,何況查探人跡?這個人既然熟悉陣法,大可借地形之利,掩藏蹤跡,對於禁區以外的行動,此人卻了若指掌。而這麼一來,等婁大逆回來時,曾經違令之人,必受嚴懲。因此,沒有人敢去查探。”

唐天君道:“原來有一座陣圖,這倒是想不到之事。”

他的目光向四下掃視,忽然發覺這座大廳,亦屬一種陣法的外圍人口,心中更加相信了。此外,他的手下至今尚無一人回返,可知必定已處身在繁複難行的地方。否則以他們的身手查探幾條道路,何難之有?想到此處,精明如唐天君,也不禁沉吟無語起來了。

崔央鑒貌辨色,信心大增,又道:“關於第二點,由於敝派庫存富足,百物俱全。婁大逆就算親自取送,也不麻煩。所以在下無法從這一點上麵,窺測出那是什麼樣的人,連是男是女,也不知道。”

他說到此處,突然覺得不妥,因為這麼一來。他的情報已等如講完了。對方不動手則已,若是仍然不放過他,達到就是最後關頭。

因此他連忙又道:“不過敝派人數不少,其中有許多執役之人,輪流服侍婁大逆,因此……”

他故意停口,不說下去。

唐天君道:“因此怎樣?”

崔灸道:“在下供了這一段秘密,看來已使少宗師略感興趣,隻不知在下將有什麼命運?”

要知他一則借此機會,先探探對方意思如何。二則他已感到毒性開始發作,目下所須的時間已不多,所以比較安心。

他已運集功力,暗暗抗拒毒力,使毒力的勢道積聚起來。等到適當時候,猛一撤去功力,毒性侵入心髒,即可馬上倒斃,任憑唐天君有多大本事,到那時也無法阻止。

以崔灸的為人,就算叫他幹最卑鄙最可恥的事,隻要能夠活命,他也非幹不可。

但目前的形勢,顯然與平時大有不同,這唐天君的本事,卻足以使人感到死不足懼。

崔灸乃是老練江湖,深知個中利害。是以才不顧一切,先求必死之道。

現在他的準備已差不多完成,是以他還盼望有萬一的機會,希望對方放他一條生路。

是以崔灸講完這番話之後,就此瞪圓了眼睛,閉緊了嘴,靜靜的等待著這個生死關頭的來臨。

換句話說,也就是等待唐天君的發落。

唐天君談淡道:“你們黑手派使我的手下,折損數人,因此你死罪已定,無有考慮的餘地,問題隻在活罪能不能免。”

崔央登時垂頭喪氣,道:“是的,在下也知道,隻不知活罪能不能免?就請少宗師幹脆決定吧!”

當時崔央把心一橫,頓時氣往上撞,他說到末後一句上,聲音已變得粗魯無禮。

唐天君道:“那得看你的態度如何了。”

崔央自分必死,哪裏還有好氣,當下道:“假如活罪終不能免,想來少宗師也必能明白這個道理,我又何必把秘密告訴你?”

唐天君冷冷說道:“隻怕到了你受活罪之時,任何秘密都恨不得趕快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