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兼倚(1 / 3)

竹苑東側的金碧閣內,很大的房間,用羅帳隔著。青紗帳後,桌上一雙描金龍鳳喜燭靜靜燃放。已脫去喜服赤瀾坐在鏡台前將繁瑣的頭飾都拆了,散下一頭烏黑的秀發。從鏡中看見青靂子在床和她之間站著,默默地看著她。她起身從他身邊走過,在床沿坐下。

兩人都沒有說話,沉寂之中,赤瀾不禁又想起另一個人——那個不肯娶她的人。

青靂子靜靜看著她,臉上沒什麼表情。他心裏明白,自己不過是為她登上教主之位鋪路……毫不猶豫的轉身,掀開羅帳向外走去。

“你去哪兒?”身後傳來赤瀾的聲音。

青靂子嘴唇一動,吐出兩個字:“出去。”

“出去做什麼?”

“不做什麼。”

“不做什麼,為何要出去?”

“去外麵。”

“為什麼要去外麵?”

青靂子無言,站在原地,許久沒動。

“站在那兒做什麼?”

“站哪兒都一樣。”

“為什麼不站這邊?”

青靂子轉身,掀了羅帳,又走回來,站在床邊。

“為何站著?”

“教主讓青奴站在這邊。”

“坐下。”

於是他上前一步坐了下來,卻離她老遠。

赤瀾斜眼看他:“坐在那兒做什麼?”

“教主讓青奴坐的。”

“你也討厭我?”。

“不。”

“是不願意娶我?”

“不。”

“‘不是’還是‘不願意’?”

“不是。”

“那你還坐那麼遠?”

於是青靂子又起身,往那邊走了兩步,再坐下。

明明是熟悉不過的人,偏又覺得陌生得很。同陌生人說話或許還會客氣幾分,再賠上一個笑臉。而他呢,對她說起話來,是對主人的恭敬,還撇不開他那一貫的冷漠。

赤瀾往他身邊挪了挪,挨著他默坐了一陣。

“你怕我?”她問。

青靂子沒回答。她垂下頭,眸中有些黯然。

“不。”他忽然出聲。

“真的?”

他點頭。

赤瀾心喜,唇角微微翹起。往後,身邊的這個人便是自己的丈夫了,夫妻之間要相敬如賓,舉案齊眉……她微微仰著頭,想著自己所知的一切關於描述夫妻的詞句。

她自小就差不多是沒有爹娘的,又扮了五年的桑玉指。她的及笄之禮,是在那個隻有男人的陸曉書院,成了桑玉指的束發之禮。她真的不懂什麼是夫妻,因為沒人教她。

青靂子看著她的側臉,看她思考的模樣——這才是一個十七歲的女孩兒該有的,懵懂與憧憬。

“往後你不要喊我教主了。”赤瀾忽然轉過頭來,正撞上他的目光——風平浪靜之中有著一絲難以覺察的波動。她稍稍一怔,接道:“叫名字。”

青靂子仍是看著她,遲遲才動了動嘴唇:“霡,兒。”

原來,青靂子也叫她“霡兒”。可一想及這個名字,她腦中就浮現出梅樹下的父女二人,在她的印象中,唯有幼時在梅樹下他的那一聲“霡兒”。她怔了怔,道:“我又不是小孩兒,不能叫小名了,叫大名,商赤瀾。”

他的目光靜靜的落在她臉上,許久才又叫了一聲,卻還是:“霡兒。”

正當她想給他糾正,他忽然將頭往前一送,一下子兩人的臉貼得極近,話到嘴邊又給逼了回去。他一點點將臉貼近,直到感受到彼此的氣息,她霎時忘記了自己要說什麼。再下一刻,他溫熱的唇已經貼上她略為冰涼的唇。兩人都睜著眼,四目相對,較此情此景而言,有著不尋常的冷靜,且略顯怪異。於是,他緩緩閉上眼。

她微微一怔,也跟著閉上眼。感受著嘴唇上輕柔的觸碰,感覺有點怪。洞房花燭,便是這樣的麼?這樣親密的接觸……原是想和另一個人的……她身子往後一縮,離開他的嘴唇。撇開頭,心裏忽然有些難過。殊不知身邊這個人,心裏更不好受。

有些讓人弄不明白,她究竟是跟那個人賭氣,還是拿婚姻當兒戲,還是年少不知情為何物……或許,他對她不該抱任何幻想的。

“我困了。”她輕聲說道,轉身爬上床。

床上是繡著鑲金線牡丹□□鳳的大紅被褥,一片喜慶,可是大紅的褥單上卻鋪著一塊顏色極不相稱的白絹。她捏起那塊白絹看了看,然後隨手丟到一旁。掀開被子,挪到床的裏側躺下。

青靂子坐在床邊,看一眼被她扔了的白布,又看看她。然後撇開眼,看著桌上燃著的龍鳳紅燭。

赤瀾躺了一陣,見他坐在那兒紋絲不動,開口問:“你不睡?”

他還不動,她索性起身將他拉上床。然後她躺在裏側,他躺在外側。她閉上眼就睡了,他卻一直睜著眼。

躺下不多久,他忽然起身下床,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