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韓雁翎與眾人一同喝酒,桌上說些恭賀的話。兩盞酒後,他離開酒桌回去房中。
那姑娘被綁著手腳,坐在床上,見他向自己走近,便一臉驚慌,叫道:“你若是敢碰我,不會有好下場的。”韓雁翎聞言微微一笑,走到床邊坐下,側臉看著她。
過了許久,他也沒碰她一下,她都覺得奇怪了,便拿眼偷偷瞧他,這一看不要緊,卻見他正往她這邊靠近。
“啊!”她尖叫一聲,閉上眼睛。可是他還是沒有碰到她,卻感覺手上一鬆。原來他是過來割斷綁著她的繩子。她睜開眼,又見他割斷了她腿上的繩子。繩子一鬆開,她立即跳起身,連連後退數步,離他遠些。她兩隻手互相揉揉手腕,白嫩的腕子上竟被勒出了血痕。她警惕得看著他,生怕他什麼時候就會撲過來。
出她意料,卻見他一斜身躺倒在床,閉上眼睛。這是什麼意思?過了許久,見他沒有動彈,她稍稍放下了心,四下打量起這個房間和門窗。
“別想跑。”他忽然開口,嚇了她一跳,“外麵四處是巡夜的,你就老實待著。”稍一頓,又道:“餓了桌上有吃的,困了隨便找個地方睡吧。”他閉著眼說完這兩句,又不出聲了。
她等了許久,見他沒動靜,才小心翼翼走到桌前,拿起一個糕點吃了兩口,又抬頭看看床上的人。最後,她趴在桌上睡了。
次日醒來時,她的身上蓋著一件衣裳,已經不見床上之人。此刻,她隱隱覺得他不是壞人。正想著,忽聽“吱嘎”一聲,門被推開,進來一個豐潤的少婦——正是阿挪。她手裏端著一盆水,身後跟著幾個女人端著吃食。
阿挪看著她,笑道:“弟妹起來了?”
弟妹?她心中不由納悶,她如何成她弟妹了?
“這個韓兄弟也真是,一大早就找大當家說事去了。”阿挪抱怨道。
這時候,她似乎明白了,這個女人是以為自己和他……她臉上不禁泛出紅雲。
阿挪見了便笑:“哎喲!妹妹害羞了?其實我跟你一樣,也是被搶上山的。還好遇見了你範大哥,他是個好男人。妹妹也真是走運,我們韓兄弟是這裏最有學問的,一表人才。看得出來,妹妹出身高貴,可妹妹跟著韓兄弟也不算吃虧。”
誰跟著他了?什麼叫做不吃虧?她更是羞得將頭深深埋下。
阿挪走到床邊,提起被子抖了抖,然後看著床上,一臉納悶,回頭看她,問:“你昨晚不會就一直坐在那兒吧?”
“嗯。”她輕聲應道。
“唉!韓兄弟也真是的,還真想出家當道士啊?”阿挪走回桌旁坐下,“其實韓兄弟和你範大哥他們幾個,原本也不是這寨子裏的。雖說他們原本隻是要飯的,但韓兄弟出身還是不錯的,都是壞人給害的。你看他的學問就知道了,他還精通醫術,功夫又好,人品更是沒的說。你看他昨晚……”見她又臉紅,阿挪住了嘴,隻是笑了笑。
美色當前,他竟然不起邪念,也算是個君子。
阿挪又問:“妹妹怎麼說?還是看不上我們韓兄弟?”
“我……”她又低下頭,這話讓一個姑娘家如何回答。
“你也別怪弟兄們把你搶上山來。你說誰願意嫁一個山賊呢?什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是不可能的。”說著,阿挪站起身,“那邊還有一堆孩子需要照顧,姐姐先走了。姑娘好好想想。”說罷轉身出了房間。
她一人在房中呆坐一陣,然後起身向床走去。坐著睡了一夜,她現在是渾身酸痛。躺在床上,她心裏便開始思忖,難道自己真要留在這賊窩裏?腦中胡思亂想一通,不知不覺中便睡著了……
當她睜開眼時,看見他站在床前。她心一驚,但這回忍住了沒喊出來,隻是雙手緊緊攥著被子。與她對視一陣,他忽然俯身下來,雙手向她伸過來。她驚得瞪大了雙眼。
“怕我吃了你啊?”他有些戲謔地說道。
聞言,她臉上的驚慌立刻不見了,反而有些生氣。他笑著抓起她的左手,她驚道:“你做什麼!”隻見他將她手上的銀鐲摘下來,“那是我娘留給我的,你不能拿走!”她有些急了,甩開被子坐起身。
韓雁翎拿著鐲子仔細端詳了一陣,回頭看她。臉上總是那若隱若現的笑意,她不禁要懷疑自己是否真那麼好笑?他說道:“借用一下,會還你的。”
看他出了門,她有些泄氣地躺回床上。他要她的鐲子做什麼,究竟想要怎樣?
路旁野店,外頭的蟬鳴讓人心添煩亂。樓下坐了許多人,看似都是一起的,個個心神不安。這時跑進來一個人,眾人急忙站起,問:“怎麼樣,有小姐的下落了嗎?”那人搖搖頭。眾人頓時麵如土色。
“金老板,現在怎麼辦?”一人問道。
那金老板眉目清秀,三十多歲的模樣。他麵色凝重,沉思一陣,開口道:“沒辦法了,先找蒼龍分野,角木蛟、亢金龍二宿,讓他們找人手將這方圓五百裏的每個角落都找遍。我就不信,把這裏翻個底朝天還能找不到人。”
“是。”那人應聲向外走去。
又聽金老板道:“若是被我查出來是誰在使壞,這輩子他都別想安生!”
“噢喲,這話聽著真是刺耳啊!”門口傳來一個略顯囂張的聲音,眾人轉頭看去。
當首的是一個壯漢,就是他開口說的話,身後還跟著五六個人。他們走進客棧,來到金老板跟前。壯漢稍稍客氣,但有些示威意味的問道:“不請我坐下?”
金老板旋即擺上笑臉——可以用笑容可掬來形容,起身請道:“請坐。”連語氣都滿懷熱情。
壯漢坐下後道:“閣下……”
金老板接話:“鄙姓金。”
壯漢拱手道:“哦,金老板。”
“不知英雄如何稱呼?”金老板那副嘴臉,標準生意人的德行。
壯漢大笑:“粗名野姓的,不值一提。”
金老板一揚眉,和顏道:“聽英雄的意思……必定知道我家小姐的下落了。”
壯漢掏出一件物什往桌上一放。金老板垂目輕瞥,臉上的笑便凝固住了,隻片刻便又笑容可掬,和氣地說道:“沒錯,這是我家小姐的銀鐲。”
這壯漢,不必說,自是刑如風了,韓雁翎囑咐過他不要透露真名和外號。
“不知這鐲子值多少錢?”刑如風問道。
“不知英雄想要多少?”金老板回道。
刑如風眼中掠過一絲猶豫,金老板看在眼裏,臉上的笑容自然了許多。隻見刑如風回頭看了看身後的人。這時金老板發現,在來者的隨從當中有個少年,相貌俊朗,身穿半舊的灰黑色衣衫,使得他在人群中並不顯眼。
“不知金老板能有多少?”少年開口問道。語氣止水不波,臉上平靜得看不出丁點兒波瀾;眼睛裏看不見猶豫,看不見狡黠,看不見善,也看不見惡,看不見任何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