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青女(2 / 3)

赤瀾坐在地上,隻是緊緊抱著胸口,卻不說話。

待其他人都安靜下來,宇文雙帥又問:“受傷了麼?讓師兄看看。”他伸手要拉開她的雙手。她卻死活不肯鬆手,仍是緊緊抱著。那雙烏溜溜的眼珠子一轉,往眾人身上掃了一眼。此時,所有人就如剛從水裏出來一般,短衫緊緊貼在身上,衣角直往下淌水。

“師弟。”宇文雙帥小心翼翼的叫道。

“走開!”她忽然大叫一聲,把大夥嚇一跳。然後,她站起身,擠出人群跑開了。

屋簷嘩嘩地往下淌著水,拉開一片雨簾。她抱膝坐在門檻上,看著廊子外的一棵小草在風雨中顫抖。身側白影一晃,一條頎長的身影在她身旁蹲下。她沒有回頭看,雙眼依舊盯著那棵小草。

“公子?”旁邊的人輕聲叫道。

她仍是呆在那兒,絲毫沒有反應。身上依舊是濕透的黑色短衫。原本全部束在頭頂的頭發,此時散下了一縷,濕濕地沾在臉頰上。

“不換身幹衣裳?”燭影輕聲問道,修長的手指輕輕挑起那縷烏發,撥到耳後。她一眨眼,眼睫上的細水珠跟著一顫,還是不說話。他又湊近了些,輕問:“怎麼了?”

她終於轉過頭來,看了他許久才輕叫一聲:“先生。”

燭影微笑:“嗯?”

她忽然站起身來,對他道:“你看,我是不是有點異樣?”燭影上上下下將她打量一番,搖搖頭。她又道:“你看仔細點兒。”

他又看她一番,那雙眼睛漸漸變得狹長。胖了?瘦了?長高了?這也算不得什麼異樣呀。最後,問了句:“哪裏受傷了?”

她蹲下身看著他的眼睛,一臉認真,低聲道:“不是受傷,是生病了。”

他的表情不見什麼變化,眼睛依舊眯著,問道:“什麼病?”

“胸口疼。”她嘴裏吐出三個字。燭影點了點頭,仍是眯眼看著她。

她學他也把眼睛一眯:“你不信?”見他沒有反應,她又道:“疼了好久了,一直沒在意。適才,宇文師兄一刀打在我胸口,痛死我了。然後,我發現……”說到這,她稍稍一頓,然後湊近他耳畔,悄聲道:“我和師兄們不太一樣……”她往他身上看了看,又道:“和先生也不太一樣。”

燭影再次在她身上掃了一眼,目光停在她胸口。頃之,他睜開眼,輕歎一口氣,麻煩事還真不少。站起身,拿扇輕擊手掌,似乎是在思索。最後,他說道:“換衣服去。”

◇*◇*◇

暮商,降霜青女月。

近幾日,她忽然安靜了許多,沒再和師兄們一起鬧。可是,她卻又變得一副有氣無力地樣子,隱隱帶著一絲憂鬱之色,就像酷暑時烈日下打蔫的葉子。

清晨,了了鳥雀枝上啼。長廊裏,燭影與她並排而行。他問:“公子這幾日是怎麼了?”

她倦倦地答道:“不舒服。”

他又問:“哪裏不舒服?”

她微蹙眉頭,道:“哪裏都不舒服。”

“是不是公子練了韓尚友的凝元功,傷了身體?”

她一眨眼,略為思索:是嗎?不過說回來,自打練了那功夫,她變得十分畏寒,就連在酷熱的夏日,她都時常手腳冰涼的。她輕言一句:“也許吧……”

來到風儀亭,燭影坐在赤瀾身後,手裏在幫她彈奏。他發覺她有意無意地身體前傾,拉大與他之間的距離。最後,她說道:“我自己彈。”

燭影稍稍湊近,輕問:“怎麼了?”她卻身子往前一縮,躲開他。再看她的神色,像是受了驚一般,似乎他的靠近讓她感到心神不寧。

他沒有再追問,默默站起身,小丫頭越大越叫人琢磨不透了。難道是自己老了,不懂小孩子的心思?坐到一旁,看看她的指法,也偶爾抬眼看看她的表情。

又過一旬。

夜降,幾顆稀疏的星子把夜空點綴得格外冷清。秋風起,木葉飄搖飛落。忽聞屋內一聲驚叫,躺在屋頂上的青靂子連忙起身從窗戶跳入。往裏走兩步,看見她縮在床的一角,眼裏難掩驚恐之色。

“小姐,怎麼了?”青靂子問道。

她眸光微顫,輕聲答道:“我……沒什麼。”猶豫半天,最後拿了件披風將自己過得緊緊的,走出房間。

青靂子在後麵不遠不近的跟著,看著她進了書齋,他便候在門口。

赤瀾看著滿屋的書籍,不由皺了眉頭。尋了半日,終於看見幾本醫書。她抽出一本《素問》,翻閱起來。待看到《上古天真論》時,她放慢了速度。

“二七而天癸至,任脈通,太衝脈盛,月事以時下,故有子……”根本看不懂,又看一旁唐代王冰注釋,“腎氣全盛,衝任流通,經血漸盈,應時而下,天真之氣降,與之從事,故雲天癸也。”還是不太明白,又接著看,“天癸,天乙所生之癸水也。衝任二脈,並起於少腹之內胞中,循腹上行,為經血之海,女子主育胞胎。月有盈虧,故女子亦一月而經水應時下泄,虧即複生……”

赤瀾心中一慌,二七……她離十四還差兩三個月呢。難道是因為韓尚友的凝元功?自她練了那凝元功,便覺得渾身發冷,難道真的練壞了身體。她卻不曾想到人與人是有個差別的……略感暈眩,忙伸手扶桌,卻不甚碰倒了桌上的筆架。

門外,青靂子聞聲,邁步走入。她一抬頭,撞上他的目光,臉上不由一紅。她在桑家時,倒是見過園子裏的丫頭裙角不慎落下的血跡,但是究竟怎麼一回事她還真是不清楚。可在剛才,她已經明白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