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靂子見她一臉不自在,便立在那兒不動了,也不言語。可這樣的寂靜卻讓她覺得愈加尷尬。她轉過身背對著他,將書卷緊緊攥在手中,指甲幾乎將紙張劃破。心中慌亂不已,她該怎麼辦?其實她是極怕血的,因為母親死之前就吐了好多血;她也怕冷,母親去時,那隻手就是在她手裏漸漸失去了溫度,最後變得冰涼。可現在……心裏忽然有了幾分恐懼。
忽然,身後伸過一隻手握住她手中的書卷。她心中一驚,手一顫,書已經被抽走。轉眼看看身畔青色的衣擺,又低下頭去。
良久,聽他在耳邊低低叫道:“小姐。”
她卻立即抬頭,對他說了一句:“不要告訴先生……”說罷,又覺難為情,再次低下頭去。
“嗯。”他輕聲應道。不用她囑咐,像他這悶葫蘆一般的人,就算有人逼著,也很難開口。
次日,她一整天沒有出門。抱膝坐在床的一角,拿被子將整個人都蒙了起來,隻露出來兩隻眼珠子,而且還低著頭。任外人怎樣看,反正是看不見她了。
數聲敲門聲後,門口傳來宇文雙帥的聲音:“師弟,我能進去嗎?”門內無應答,“師弟,我進來了。”接著,門被推開。宇文雙帥進屋,來到床邊,關切地問道:“師弟是生病了嗎?”
赤瀾懶懶地抬起頭看他一眼,又低下頭,輕輕吐出兩個字:“出去。”
“師弟……”
“出去!”赤瀾叫道。
“好,好。師弟好好休息。”他隻好退向門口。出門時正遇見燭影進來,他向燭影鞠了一躬,才出去。
燭影來到床邊坐在床沿上,看著她這副模樣,微微一笑,問:“不悶嗎?”
赤瀾抬頭正撞上他的目光,心中一顫,忙低頭避開,又往床角縮了縮。
“你怎麼整天待在房中不出去?”燭影伸手揭開她身上的被子。
“我,我……病了。”赤瀾應道。
“病了才不能一直悶在屋裏呢!走。”他向她遞出一隻手。
她低著頭輕聲說道:“我肚子疼,渾身沒力氣,站不起來。”
燭影嘴角微揚,伸出的手往前又送了送。得不到她的回應,他便抓住她的手臂將她從床角拉了出來。
“哎——”赤瀾驚慌的叫一聲,半路稍一推拒,卻不慎跌入他懷中。淡淡蘭香,夾著墨的芬芳……她雙手撐在他胸前,將他推離。
燭影也很順她意的鬆開了手,覺出她的異樣,便問道:“怎麼了?”抬手將她散落在臉旁的發絲輕輕別到耳後,又抓起她的腕子示意她下床。
她垂著頭,兩條腿終於離了床,默默跟著他出門,來到風儀亭。
“公子身體怎麼不舒服了,要不要看大夫?”燭影斟了一杯茶推到赤瀾麵前。開始是她不肯他喝茶,如今反倒自己習慣了喝茶。
她稍稍遲疑,道:“不必了。”
燭影又問:“公子這些天怎麼不開心,是因身體不適嗎?無論如何也不應該對夫子、教授、師兄們發脾氣的。”
其實燭影隻是與她平常聊天,可在赤瀾聽來卻變了味道。先生是在責怪她嗎,她心中立刻生起一股無名火,輕聲吐出一句:“不用你管。”
她臉上略帶怒容,卻顯出幾分嬌俏來。燭影伸手輕捏她的鼻子,輕笑道:“怎麼還發小孩子脾氣?”
小孩子?他還當她是小孩子?雖然一開始是,可她會長大的,她現在就已經長大了。她瞥他一眼,壓著聲音說道:“誰是小孩子了,你拉我出來就是要教訓我?”雖沒有怒氣衝天,雖沒有大吼大叫,但這分明是生氣了。
“生氣了?”燭影輕問一句。
她心裏雖有氣,卻嘴角勾笑,淡淡說道:“誰生氣了?犯不著。”說著便要站起身來,卻不知為何突然感到一陣暈眩。
見她身子不穩,燭影連忙起身一把扶住。感覺雙手所及之處,她的身體冰涼,又見她的臉變得煞白,額頭冒著冷汗。他心下一驚,問:“真病了?身上如何這般涼,是不是練功練的?韓尚友的內功心法?”
赤瀾待緩過來後,輕輕推開燭影扶著自己的雙手,毫無情緒的說道:“我不是小孩子,不用你管。”說罷轉身走開。
看著她遠去,燭影滿心疑惑。以前生氣還會瞪個眼睛,現在可好……小丫頭,真是越來越難伺候了。一雙眼漸漸眯成狹縫……阻攔住後麵的一切思想和情緒。
“嗬嗬……”身後忽然傳來陸曉知的笑聲。
燭影轉過身,換上平靜的笑臉,躬身施禮:“夫子。”
陸曉知笑道:“你呀,這幾日別惹她。小孩子,不懂事。她還小,你還小麼?”
“我?”
陸曉知捋著胡須,嗬嗬一笑,卻似有深意。目光落在燭影的臉上,似是打趣、似是教導、又似是警告……最後,他擺擺手,道:“沒事,過兩日就好了。”
燭影麵容平靜,朝陸曉知的背影作一揖:“夫子走好。”聲音輕緩,有些低沉。
赤瀾回到房中,一頭撲倒在床。隨後,青靂子默默走進來,反手將房門關上,然後走到床前靜靜地站著。她趴了一會兒,側過頭看看他,表情有些痛苦。他上前兩步,在床上坐下。她轉過身,枕在他腿上。他拉過被子給她蓋上,雙手捂住她冰涼的手。